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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熠城忽而微微一笑,“孩童早产,先天不足,也是可能的……但孤问过太医,你腹中的孩儿,生下的时候,尚不足七个月……”
男人的声音不大,平淡若水,却蓦然如一声惊雷,在万籁俱寂的雪夜里,幽幽荡开,余音寥寥,经久不息。
上官翎雪整个身子都是一颤,脸色惨白,“你胡说……那个太医在撒谎……”
“哦?”
宇文熠城没什么情绪的一笑,“那个被你收买的林太医,也在撒谎吗?”
顿了顿,“……你让他帮你篡改脉案,将有孕一个月说成两个月……对了,还有之前你假孕,也是收买的他,伪造出你小产的假象,然后嫁祸给夏以沫的吧?……”
听他提到林太医,上官翎雪一直强撑着的镇定,终于破冰一般一点点龟裂开来,女子脸色发白,紧咬的牙关,像是恨不能将一口银牙咬碎,一字一句的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宇文熠城却连多看她一眼都没有,平静语声,冷冽便似这寒夜的纷扬飞雪一般,“在你一次又一次的拿宇文珩的病痛,试图博取我的同情的时候……”
上官翎雪身子一晃,一只手按上身旁的墙壁,方才堪堪稳住了身形。她永远都记得,当年她几乎拼尽性命生下珩儿之后,那小小婴儿,因为早产的缘故,几次三番都险些夭折,她抱着他去找面前的这个男人,希望能够借着孩子,将他夺回她的身边……可是,他却连见她一面都不肯,任由她抱着未满月的孩子,站在冰天雪地里,不闻不问……
恨意如同锋锐的刀子一样在心底翻搅着,上官翎雪蓦地抬眸,死死盯住面前的男人,“既然你根本不在乎珩儿的死活,当初为什么还要调查他的身世?”
宇文熠城迎向她的逼视,目光一瞬变得冷冽而凌厉,语声却是极缓,一字一句,如凌迟一般,“因为在我的心里,我从来没有一刻,希望过他是我的孩儿……”
所以,他才发了疯般的想要证明些什么吧?却没承想,一查之下,却果真查出了真相……
当所有的事情,都串联起来的那一瞬,毁天灭地般的痛苦与后悔,像是要将他淹没了一般……他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儿去查这些事情,若是他早一些查出来,她怀的并不是他的骨肉,是不是那个女子也不会伤心而去?也就不会有后来的逃跑、坠崖,以及五年的生离死别,和现在求而不得的痛苦……
现在,她知道了上官翎雪生的那个孩子,不是他的骨肉,她可会对他有一丝一毫的改观?
抬眸,宇文熠城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深深凝看着远处的女子,爱慕、惶恐、心疼、渴求,痛苦……眸中满满的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浓烈情绪……
四目相对,白冉冉怔怔的望进他的眼底,埋在胸膛里的一颗心,一瞬仿若被一根带钩的丝线勾住了一般,说不清是酸还是涩,闷闷的绞着疼。
原来,那个孩子,不是他的骨肉……可是,这样的事实,却远比不上从男人口中吐出的那一句“我从来没有一刻,希望过他是我的孩儿”,来的震撼……
他不希望那个女子为他生儿育女吗?如果换作是安儿和乐儿的话,他可愿意,他们是他的孩子?
会吧?哪怕他认为长安与长乐,是她与别的男子的骨肉,他却还是愿意不顾性命的去救他们……
白冉冉的心骤然一跳。
不,她不能再这样想下去了。
太危险了。
可是,一颗心却还是情不自禁的涌动着似苦似甜的滋味,叫人迷惘而无措。
上官翎雪目中映着宇文熠城怔怔望向那个女子的眸光,那般的炙热与痴然,是他从来不曾落在她身上的恋慕情深,耳畔犹在回荡着他决绝而残忍的话语,只觉心底的恨意与妒忌,像是火龙一般一瞬舔过身体的每一处。
“好,很好……”
颤声咬出这几个没什么意义的字眼,上官翎雪按在墙上的手,忽而狠狠划过,养的青葱似的指甲,就那样应声而断,直达肉中,沁出的殷红鲜血,滴落在茭白的雪地上,如盛放的一株红梅,妖艳而诡异。但女子却仿佛丝毫感觉不到疼痛,惟有眸中怨毒,浓烈的似要滴出水来一般。
“宇文熠城,你既然早就知道,珩儿不是你的骨肉……为什么这些年来,你一直没有揭穿?还任由我们母子留在宫中……”
本是撕心裂肺的质问,说到后来,上官翎雪却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被妒恨扭曲的眸光,一下子亮了起来,满腹怨毒,仿佛一瞬尽数化为了狂喜,“宇文熠城,其实你心里是舍不得我的吧?其实你还是爱着我的吧?……所以,明知道珩儿不是你的骨肉,却还是不舍得发落我们,不舍得揭穿珩儿的身份……”
话口未毕,却被宇文熠城凉声打断,“我为什么要揭穿他的身份?……好让你们一家三口团聚吗?……”
攥在男人衣袖上的纤纤玉手,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凉意一震,不受控制的滑了下去,上官翎雪怔怔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似一时之间,没有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你说什么?”
宇文熠城甩了甩衣袖,似乎因为方才被她的手触碰过,觉得恶心一般,一双暗若悬潭的眼睛,甚至没有费心去看一眼面前失魂落魄的女子,惟有凉薄唇瓣,缓缓勾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说不清是嘲讽,还是厌恶,“上官翎雪,一直以来,你一次又一次的陷害夏以沫,下药,不惜拿自己孩儿的安危来博取孤的怜惜……你处心积虑的做了那么多事情,不就是想要留在孤的身边吗?……既是如此,孤自然要成全你……”
语声一顿,男人薄唇半勾,落在她身上的一双墨眸,眼底遍布浓厚的讥诮与不屑,“如何?这些年来,你过的滋味如何?”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落在上官翎雪耳中,却如这世间最恶毒的字眼一般,直刺进她的心底。
女子重重踉跄了一步,睁大的双眸,眼中一瞬说不清是惊恐,还是不能置信,望着面前的男人,就如同望着一个她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的可怕的陌生人一般……
随着宇文熠城的一句“这些年来,你过的滋味如何”,这五年来生不如死的日子,仿佛在这一刻,复又全部涌上来,如缠的死紧的绳索一般,一点一点的勒住她的脖颈,痛不欲生……
是啊,这些年来,她过得不好,过得很不好……尽管他没有将她打入冷宫,甚至任由她继续当她的俪妃娘娘,但,他却再也没有跟她多说一句话,多看她一眼,她不甘心,闯进他的寝殿,他却只冷冷吩咐侍卫将她赶出去,任由她痛哭,乞求,以死相逼,任由她使尽苦肉计,他却始终不闻不问,只当她是一个死人……
她曾经以为,有了珩儿之后,他会看在孩子的面上,对她好些,她甚至已经计划好了,如何一步一步利用孩子,重获他的宠爱,将那个女子完全从他的心底抹去……
可是,她那么千辛万苦的保下的胎儿,到得生产那天,毫不意外的是难产,她在冰冷的宫殿里,疼足一天一夜,身下的血水,染污了一床又一床被褥,她想见他,派去求见的人,却连他的一片衣襟都没有看到,传出来的惟有一句,“是死是活,都不必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