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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后,柔香来为她送饭的时候,同时带来了顾绣如捎给她的话,说的是,事情都已经准备妥当,一切正按着计划在进行,让她放心。
而当天傍晚的时候,结心阁就传来消息,上官翎雪假孕争宠一事儿,被阮迎霜当众揭穿。
事情的起因是,头天夜里,晚膳过后,阮迎霜照例按照太医的嘱咐,去园子里散步,哪知散完步,回去延禧宫的时候,却发现有人正躲在宫墙的一角,貌似在烧纸钱,拜祭什么人……走近了之后,被她身边服侍的丫鬟,认出那烧纸钱的宫女乃是结心阁中之人……
既然撞上了,阮迎霜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自是要将此事问个清楚。恰好当时顾绣如也在此间散步,经过两人一番威胁利诱之后,那在结心阁中当差的名唤妙晴的小宫女,终于吞吞吐吐的吐露了她之所以悄悄躲在这儿烧纸钱的原因,而她拜祭的人,正是前些日子,刚刚溺水身亡的婉妃向氏……
原来,就在那婉妃向氏落水的前一日,这名唤妙晴的小宫女,竟无意之中听到了他们娘娘,也就是上官翎雪,与她身边的心腹婢女抱琴,谈话的内容……原本应该怀有龙裔的上官翎雪,那日却突然有了月事,因事先毫无防备,不小心弄脏了衣裤,为防旁人因此得知她假孕的事情,所以便吩咐抱琴,将她因为月事而染脏的衣裤悄悄销毁,并且千叮咛万嘱咐她,不可将自己没有怀孕的消息,泄露出去……
妙晴无意中听到了这样隐秘的一件事之后,因为害怕惹来杀身之祸,只得战战兢兢的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更不敢再告诉任何人。哪知第二天,就突然传来那婉妃娘娘将上官翎雪推入湖中,害得其小产的消息……
两下一联系,那妙晴便多多少少的猜出了其中的关键。她心里觉得婉妃娘娘死的实在冤枉,害怕与不安之余,便偷偷的躲起来拜祭她……孰知却正好被阮迎霜和顾绣如遇到了……
得知这样重大消息的两个人,在商量之后,先去找了皇后娘娘,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这样的大事,谁也不敢隐瞒,当即三人便带着那妙晴,去到了缀锦阁……因为宇文熠城其时正在那里陪着上官翎雪用膳……
当着宇文熠城的面,妙晴将自己当日的所见所闻,又复述了一遍,直指上官翎雪假孕争宠。
对此,上官翎雪自是予以完全否认,其中一番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解释,自是不必多说……最后,宇文熠城命人将一直负责为她诊脉的林太医传了去,询问此事……
一开始,那林太医一口咬定,说俪妃娘娘确实怀有龙裔,并非假孕争宠,但是,当阮迎霜坚持要对他施以重刑的时候,他终于因为害怕,反口承认,是上官翎雪因为妒忌阮迎霜有孕,所以花重金将他买通,命他假造她有孕的消息……
有了这林太医的证词,顾绣如等人,立刻以上官翎雪假孕争宠,陷害向婉儿并且致其于死地,以及诬陷夏以沫为由,要求宇文熠城严惩上官翎雪……
上官翎雪却是始终不肯承认她做过这些事情,且仿佛因为突然得知自己竟然从来没有怀孕这件事,打击甚重,心情激荡之下,当场晕倒在地……
虽然有妙晴和林太医的供词,以及其他太医也证明了上官翎雪身上并没有过小产的痕迹,但宇文熠城却似乎不愿意相信她竟会做出“假孕争宠”这样的事情,一直迟迟不肯定夺……又见得她突然晕倒在地,对她的担心,也就更甚于怀疑……
随后,他命人将妙晴、林太医等人带到慎刑司,严加审讯,而对上官翎雪,却只将她暂时软禁,直至查明真相为止……
对于这样的结果,夏以沫并不意外。她从来不曾期待过,宇文熠城会完全相信上官翎雪“假孕争宠”,因为,无论这件事,最后的结果如何,无论上官翎雪是否会因此真的背上这个罪名,经此一役,对上官翎雪来说,都是一项极大的打击……
她真的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她此时此刻的落魄模样。
只可惜,她自己现在也还被宇文熠城关在这小小的屋子里……其实,说起来,比之上官翎雪来说,她也好不到哪儿去……
所谓杀敌一千,自伤八百。
不过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想到这儿,夏以沫不禁有些意兴阑珊。但她亦知道,事到如今,早已没有回头箭。她并不会就此收手。而顾绣如更不会。
因为,接下来,顾绣如就会将当年上官翎雪如何害得她失去腹中孩儿的证据抛出来,务必将上官翎雪的罪名坐实……
至于最终,宇文熠城会不会相信,那就不是他们能够左右的事情了。
那个男人,他会相信吗?
夏以沫突然觉得一片的迷茫。
宇文熠城,当他得知自己心爱的女人,竟是那样一个不折手段、虚伪成性的人之后,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他会相信吗?
夏以沫不知道。
或许,她只是不愿意去想那种可能。
日影西斜,华灯初上。而对许多人来说,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
宇文熠城出现在这小小的监牢的时候,是在第二天的深夜。
那个时候,夏以沫刚刚洗漱完毕,正准备上床休息,他却突然推门而入,身上犹带着从外边而来的幽幽寒意。
脸色极为难看。
夏以沫张了张嘴,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他却蓦地迫近她,在她什么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不顾一切的将她按入他的怀中,凉薄的唇,近乎凶狠的噙住她的唇,疯狂的舔舐啃咬着……
这突如其来的亲吻,无关爱意,惟有发泄。
他的身上,似乎还残留着属于另一个女人的气息,令夏以沫恶心欲呕。
她一把将他推开,澄澈透亮的眸子,狠狠瞪住他,喘息未定,却是嘶声道,“宇文熠城,你发什么疯?”
她整个人都在发颤,因为心底莫名的疼痛,胸膛微微起伏不定。她死死的瞪住面前的男人,明亮的眸子里,终是难掩的浮起一层水汽。
望着她许久,宇文熠城仿佛才渐渐冷静下来。他避开她的瞪视,半响,方才缓缓开口道,“孤刚从翎儿那儿过来……”
埋在胸膛里的一颗心,因为从他口中毫不掩饰的吐出的上官翎雪的名字,突兀的一疼,针扎似的。
夏以沫冷冷一笑,却不知是觉得他可笑,还是觉得自己可笑,“怎么?陛下是因为无法跟一个假孕争宠,残害宫嫔,之前还设计令娴妃姐姐腹中的皇嗣小产的女人欢好,急于泻火,所以才突然找上妾身的吗?”
一字一句,极尽恶毒。
伤的却是她自己。
夏以沫不想被他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径直掠过他,在屋子里唯一的一张桌子前坐定,掩住指尖的轻颤,拾起桌案上的茶具,斟满,仰头,一饮而尽。
冰冷的茶水,灌入喉中,噎的五脏六腑都仿佛隐隐作痛。但是,窝在她心底的那一股邪火,却不能因为这一杯冷茶而熄灭,夏以沫抓过一旁的茶壶,就又要往杯子里倒水……
哪知,她动作方一起,皓腕便被男人紧紧攥了住,“别喝了……”
宇文熠城嗓音沉沉的响起。
夏以沫抬眸,狠狠瞪了他一眼,试图将手腕从他灼烈的大掌中,挣脱出来,哪知,男人的手势,却如同铁钳一般,仍是紧紧抓着她,不让她动弹半分。
夏以沫狠狠瞪住他,“宇文熠城,你凭什么管我?”
似想起了什么,冷声一笑,“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好好想想,怎么替你的翎儿脱罪吗?难道还有心思在这儿管我喝茶?”
听得她讽声提到上官翎雪,宇文熠城定定的凝视着她许久,有一刹那,像是要望到她的心里去一样。
不知为何,夏以沫被他那种沉沉的目光看的竟有些心虚和不安。他攥住她手腕的大掌,灼热而滚烫,令她亦愈感烦躁,下意识的又挣扎起来。
这一次,宇文熠城却没有怎么为难她,轻轻放开了对她的钳制。
然后,坐在了她的对面。
腕上少了他的禁锢,却依旧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因为他方才的紧抓不放,那里白皙幼滑的皮肤,已瞬时红了一片,渗出些火辣辣的疼痛感。夏以沫下意识的揉着。
宇文熠城瞥了她一眼,道,“跟你说过多少次,生气的时候,不许灌冷水……”
夏以沫正在揉着手腕的动作,微微一滞。她生气的时候,一贯爱喝水,那种赌气性质的,大口大口的往喉咙里灌……有一次,忘了为什么,她与他闹了别扭,也是这样,一口气灌了许多凉茶,呛得眼泪都出来了不说,当天夜里,胃也难受了许久……
当时,宇文熠城一壁替她轻柔的揉着胃,一壁却是黑着脸,警告她,再也不许对他生气,更不许在生气的时候,猛喝凉水……
如今想起来,竟像是前世的事情了一般。
夏以沫眼眶突然有些发热,赶忙垂了眼眸,遮去瞳底的苦涩,半响,方低声道,“你管我……”
话虽这样说,先前的一股无名之火,却终究是消弭了许多。
不想在这样的事情中纠缠下去,顿了顿,夏以沫突然开口道,“上官翎雪怎么样了?”
她突然很想知道,有关上官翎雪,面前的男人,此时是怎样的心情……
果然,听她提起那个女子,宇文熠城就是神情一顿。
他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略略沉默了须臾,方开口道,“你相信翎儿做过那些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