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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姑姑说的事情,果然很快便传扬开来。
有心人便在裘钏、寿宁甚至皇后耳边挑拨:“瞧瞧人家邹娘娘的手段,连太后都被她哄得晕了头,连自己的亲闺女都不放在心坎儿上,倒是一门心思地维护她的脸面!气病了自己都无妨的!”
裘钏表面上并不把这话放在心上,一派的云淡风轻。最多也就是派了沙沙漠漠多往宣政殿跑了几趟,偷偷问问孙德福,得知最近一段时间圣人压根没想起邹充仪这个人来,便也就松了口气。只不过心里怎么样,就不得而知了。
寿宁公主倒是真被这话气了个死,不几日便怏怏病倒。驸马来请御医,王奉御亲自去看诊,叹息不已,一个劲儿跟驸马道:“何苦来呢?母女两个都气滞、郁积、胸口发闷,一模一样的病状!先帝不在了,没人劝慰老的;您可在,怎么连小的也劝不住呢?”
房大郎羞愧难言,好言好语送走了王奉御,自己来劝寿宁:“母女俩哪有隔夜的仇?管她邹氏是什么人,亲不间疏,先不僭后,你这样一个明白人,怎么到了这种事情上格外偏执呢?太后就你一个亲女儿,圣人就你一个亲妹妹,你不帮着他们,顾着他们的脸面,怎么反而去向着隔母的福宁呢?”
寿宁登时翻了脸,哭闹不休:“你这是怕了我哥哥我娘,担心我日后真的进不了皇陵,丢了你房家知书达理的脸吧?就算我是被福宁算计的,可那姓邹的如何不给我面子我都告诉你了!阿娘哥哥不给我报仇,反倒拿着这么芝麻大的事情作筏子,狠狠地训斥我,还吓唬我要夺了我公主的封号!难道错都是我的?她姓邹的一点都没错?我怎么没听说她被惩治一丁点呢?到底我是不是她亲生的?小时候就光疼四哥不疼我,如今倒好,连四哥一个被休弃的女人都能要我的强了!他们不疼我,连你也来怪我,我还活着做什么?”竟然寻死觅活起来!
房大郎目瞪口呆。
但寿宁一向持礼,如今这样一如软弱的小女人般哭闹,反而更觉亲近。房大郎不由赶紧放下什么道理规矩,打叠起千万句甜言蜜语地安慰娇妻去了。
唯有皇后,听了这个话,很是琢磨了几天。转回身,又状似不在意了。只是众人都发现,四大陪嫁之一的菊影,最近总往六局跑,不知道在忙碌些什么。
就这样,风平浪静到了六月初一。
邹充仪已经在幽隐呆了整整一年。
头一天夜里,邹充仪和花期是两个睡得最不稳的人。三更时分,两个人竟然在院子里遇到,便坐在石桌前闲聊起来。
但几句话后,花期的情绪就开始不对劲儿。
花期似乎现在执着于一件事了:“半个月前采萝的忌日,怕娘娘忘了,我已经替娘娘给采萝上过香了。”
邹充仪心头并不平静,此时此刻,实在没心情跟花期斗心眼,便道:“如此,谢谢你。”
花期根本不满足于这一声谢谢,反而步步紧逼:“娘娘还记得采萝是怎么死的么?”
邹充仪看着她,半天才说了一句:“花期,自从采萝出事那天起,你就不拿我当主子了吧?”
花期扭过脸去不看邹充仪,只是默默地流泪。
邹充仪心里到底还是不忍,便叹口气,喃喃道:“不知道阿娘这阵子过得怎样?”
花期冲口而出:“夫人被软禁在院子里一年了,娘娘不是早就心里明镜一样么?这时候还想掩耳盗铃?”
邹充仪不在意地点点头:“是啊,若非掩耳盗铃,花期,你今日焉有命在?”
花期脸色顿时苍白起来:“小娘,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邹充仪不答,只是抬头看着星空。
这日天气极好,黑蓝色的天幕上繁星点点,如同宝石一般闪耀。
邹充仪忽然抬手指向其中一颗:“这一颗在冲我们眨眼呢!是不是采萝?”
花期紧紧咬住嘴唇,一言不发。
邹充仪放下手指,转头看向她,眼神到表情,都淡然极了:“花期,死了的人都在天上看着。有采萝,也有别人。看你怎么做,看我怎么做,看那些人,都会怎么做。”
说着,又抬头看向星空,似乎在喃喃自语:“人在做,天在看。是不是就指这个?”
然后,忽然微微一笑,继续轻声道:“我是问心无愧的。所以我不急,不气,不羞,不恼。因为我知道,善恶有报,因果相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