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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宗自念长诗,自舞霜剑,邹充仪显然和不上这样酷烈的气场,坐在琴后,双手抚在琴上,只是静静地看明宗舞剑。
待明宗长剑裂空一刺,最后一式使完。沈昭容当先击掌,大赞道:“好!吾皇气魄,海内一人!果然真龙之气,不是我等小小女子可以争辉的!”
邹充仪盈盈立起,招手要过刚才明宗换过的大号金杯,亲手斟了满满一杯酒,双手捧着疾步走到明宗身前,又盈盈跪倒:“陛下英武若此,妾等小人之心,实难猜度君上昊天之志。妾杯酒为贺,祝吾皇志遂事成,青史万年!”
明宗伸手将宝剑仍还给沈昭容,看她挽个剑花归剑入鞘,不由得赞赏一笑。回头接了邹充仪手中的金杯,仰天一口吃尽,大喝一声:“痛快!朕有贤妻美人,又有忠臣大将,这万里江山、千载功业,朕所怕何来?魑魅魍魉,鬼蜮伎俩,还不放在爷的眼里!那些阴毒小人,且让他们将手段使尽,朕倒要看看,他们究竟能做到何种地步!”
明宗才说第一句时,便把邹充仪拉了起来单臂揽在了怀里,待说到后来,昂然而立,睥睨之态大作,但到了最后一句,明宗的脸上的表情狰狞起来,狠狠地,眼中都微微泛起了红色,一片噬人的阴冷透入在场众人的骨头里!众人都忍不住一个激灵!
邹充仪感觉到了他握着自己大臂的手在暗暗用力,顾不上手臂吃痛,却先伸袖握住了明宗另一边握起的拳头,柔声道:“四郎,今日兴致这样高,不妨再去饮两杯?”
听得这样温柔的声音,明宗从愤懑暴虐的心境中一震,身子渐渐放松下来,脸上又现出和煦的笑容,揽着邹充仪的臂膀也不动声色地放下来,牵起了她的手:“就如卿卿所言,咱们再饮!”
沈昭容看着他们二人交握的双手,心神一阵恍惚,口中喃喃:“好一对璧人……”
孙德福耳朵尖,站得近,听见了,满面笑容地脱口接了一句:“那是!唯有邹娘娘的聪慧心胸,才配得上咱们圣人的雄姿天纵!”
沈昭容无语。只是痴痴地看着二人,半天,微不可闻,轻叹一声。
钏儿,你白筹谋了。
真的,没用的。
三个人直饮到四更时分,明宗才拉了沈昭容,一边不由自主地傻笑,一边口齿不清:“不行,得走了,再不走,你姐姐说不清了,会被那个女人刁难的……德福,备辇,咱们去蓬莱殿。明日早朝不上了。朕,朕要睡觉,朕要好好睡一觉,谁敢扰朕的清梦,朕杀他全家……”
邹充仪心尖上一颤,连忙笑着起身,扶住东倒西歪的两个人,笑着嘱咐孙德福:“备了醒酒汤和小米粥。我看上回圣人酒后吃那个似乎很落胃舒服。另外,辛苦你,亲自守一守蓬莱殿的大门,我恐怕皇后娘娘和贤妃都有些坐不住,保不齐天明就来寻事!”
孙德福看着邹充仪亮晶晶的双眼,会意,忙扶住明宗,点头称是:“娘娘放心,老奴一定让圣人睡个好觉!”
邹充仪将沈昭容换给上来搀扶的流光,又叮嘱道:“你娘娘脾气急,你劝着些,回去少说话,多睡觉。实在闷得慌,只管去兴庆宫。”
沈昭容已经醉了,闻言抗声争辩:“谁说的谁说的?我这等贤良淑德……”
众人忍笑,都不理她。
流光压根就无视她,连声答应着邹充仪,笑道:“邹娘娘放心,我们这小娘,虽然天王老子都不怕,却真心肯听您的话,也亏的您耐烦!我家阿郎很是感激娘娘!”
邹充仪连忙瞪她一眼,瞥着明宗使个眼色。
流光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吐吐舌头,俏丽地笑着告退。
孙德福在一边假装什么都没看到,与流光一人扶一个,慢慢走出幽隐,自然有侍卫悄悄抬了御辇等着,轻巧地接了二位主子,送往蓬莱殿去了。
桑九扶着邹充仪,站在正房门口,直看着他们大队人马静静走了,叶大亲手关了院门,才松了口气。
邹充仪回到内室,已有线娘和阿舍七手八脚地在收拾桌子,谢缤纷则恭敬上前道烧好了洗澡水,问邹充仪可要沐浴。
邹充仪默默点头。
当夜再无他话。
翌日午后,谁也料想不到,孙德福亲自来了,脸上带着一片喜气洋洋。
进门站定,一摆拂尘,口中道:“吾皇问话,邹氏上前。”
邹充仪连忙走过来要跪倒,孙德福拂尘一伸:“口谕:不必跪。”
邹充仪有些莫名,站定,目露疑问。
孙德福抬抬下巴,平声道:“吾皇问话:邹氏,你可愿回大明宫么?”
邹充仪默然许久,仍旧缓缓跪地,伏倒:“回陛下:嫔妾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