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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桃报李,蓉姐儿借题发挥,宋氏却是实心谢她,她再没成想,丈夫竟没碰过她送去的丫头,便是他的四季衣裳也有小厮打理,再没借了丫头的手,昨儿回来,打头看见那个大房里跟出去的冬雪打扮成那样,她握了双燕的手差点儿没缓过气来。
难不成她指过去的环蝶不如丈夫的意,不曾碰她,倒收用了个院中三等跟过去洒扫理屋的,等见冬雪往正屋里去了,她这才恍然明白过来,竟不是丈夫的通房,而是公爹的通房。
她一颗心还半吊着,就怕收用的不是身边人,若真个丈夫有了通房姨娘,有身契的比没身契外来的,强得多的。
哪里知道丈夫除开两箱子书文,再没多带一样东西回来,回了家在书房里头还攻读到半夜,这一桩桩的,她拿起来看了都头痛,一府的人丁赋税,下至县乡,上至州府,俱都交上来,案头叠的都快高过他了,她自家父亲也做官,当的还是实职,一年那许多奏章,也曾听说过按着地域时间来分,帮着他理一回。
等徐仁从雪片似的文书里抬起头,面前已经分捡了好几堆,还有暖上灶上的热汤吃,吃了东西,两个不及说别情,倒同新婚似的,还未张口先羞怯起来,宋氏穿了家常衣裳,又是侍候水又是侍候茶,守着他直到月到中天,她还当这夜便这么过去,哪里知道丈夫一句话都未多说,把一堆理完了,抱了她滚到帐子里。
她这里柔情蜜意,徐大夫人那头却闹起来,冬雪竟是叫徐大老爷收用了,这些年他在外头,哪里还少女人,光是宴饮,那些个丫头家妓拉出来待客的,便不知多少,有收用过还发嫁出去的,也下属送来又被他转送出去的,自来不曾叫徐大夫人忧心过。
可这回带回来的,却说要抬成姨娘,徐大老爷那些姨娘们,一个个都三十上头了,这一个却比宋氏还小,看着十七八岁模样,打扮光鲜往徐大夫人面前一站,她看了半日都不信这是原来院里的三等丫头。
她娘老子便是府里的,花房管花木的,她也会侍候花草,也是为着这个叫大老爷相中了,那一盆宝贝盆景,如今就是她侍弄着。
徐大太太哪里还有心思找别个麻烦,头一个雷砸在她身上还及回神,第二个又跟着落了下来,冬雪有了身孕。
徐大老爷都奔五十的人了,此时有了孩子,便是庶出也当宝贝,不拘是个女儿还是个儿子,先抬起来当姨娘再说。
大房不是没有庶女庶子,全是原来那些个老姨娘生的,发嫁的发嫁,打发到外头读书的读书,还有的连媳妇都娶了,发到外头当个小官儿,若是连举人都不曾中,那便给几间铺子打理打理,全叫徐大夫人调理的没个声气儿,哪有这般招摇的。
进了门行过礼,捂了肚皮先笑:“太太,我如今身子不便,叫腊梅跟我了罢。”腊梅是跟她一道出去的三等丫头,同一批里头的,她成了姨娘,身边自然要人侍候,腊梅就是现成的心腹。
事儿都已经捅到老太太那儿去了,儿子这个年纪还当爹,徐老太太怎么不高兴,蓉姐儿才坐定这会子,荣禧堂里已经送了东西来,指明是给冬雪的。
徐大夫人气得心肝疼,却实是无法,好茶好饭的待着,又开箱子给东西,老太太都给了,她怎么好不给,还专了理了一间屋子出来给冬雪住,腊梅一个不够,又给了个小丫头叫团圆,色色都配齐了,只等着看她肚皮里这个是个哥儿还是姐儿。
大太太那头忙乱,最松快的且不是蓉姐儿,是宋氏,自家丈夫成年领差,不拘生个什么都妨碍不着,又不好时时往大太太眼前晃,怕惹了她不痛快人,叫她迁怒到自家身上。
大房瞧着平静,热闹却不落在眼前,大太太这个年纪还又添个年轻的妾,心口堵着一口痰,她要脸不肯请大夫,只叫小厨房炖了水梨川贝汤来吃,下下心头的火气。
宋氏自徐仁带回来的东西里头捡几件小玩意儿给蓉姐儿:“别房都要给的,不过你先来,便你先捡就是。”
蓉姐儿捡了个莲花纹样的鱼形袋,到将要午膳才告辞出来,徐礼等在外头,见着蓉姐儿扶了她,一路回去,心里还想着那些案头放着的文书。
新皇施行一条鞭法,不说一府,各县推行且不便,待百姓是有利,官员哪里肯干,雪片似的公文堆在徐仁案头,他便是想纳妾,也没这个闲情。
作一方父母官方是实干,当个什么儒教正堂,国子监教谕,职位清贵,却也清闲,不是徐礼心中称愿,他看了徐仁真个在干实事,心有所触,两兄弟自成年后少有聚在一处,此时听徐仁把这当中难处吐露,虽为官不易,似他这般自来不曾出过书院门的,却是大开眼界,较之游学又是别种不同领悟。
他一路心神不宁,进了院门便把原来做的那些个策论拿出来翻看,坐而论道不如起而行之,看着原先写的那些,只觉全是小儿言论,连饭都不及用,皱紧了眉头,提笔落墨。
蓉姐儿见他出神,也不扰他,抱了大白孵太阳,才闲了没一会儿,双燕又来了一趟,一日里头来了两趟,蓉姐儿正在问,双燕笑盈盈的拿出个东西:“咱们奶奶疏忽了,那绣袋里竟不曾放东西,这一个原是同那个配在一处的。”
甘露接过来递给蓉姐,她拿在手里一瞧,是个翡翠雕的如意,小指这样长,可配可挂,也能摆在床桌上的多宝格里头赏玩。
宋氏不是那等粗心疏意的人,怎么会单给了袋不把这东西放进去,蓉姐儿把那如意捏在手里,抬头冲双燕一笑:“知道了,替我多谢你们奶奶这份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