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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从睡梦中醒转,甫睁开眼睛,触目所及,却是满屋昏黑,夜色沉沉,安若溪一时之间竟有些恍惚,分不清此时此刻,自己是业已清醒,抑或是尚处于睡梦。
床头的铜壶滴漏,低声回荡着,在空寂漆黑的房间里,显得异常清晰。
安若溪定了定神,堪堪望去,才发觉现在已经是下午的酉时三刻了……冬日的夜,总是来得迅速而猛烈,猝不及防间,天色已然黑透……本来只是打算小憩一会儿,没想到这一躺下,竟睡了两个多时辰……连梦都不曾做一个……若果就这样沉睡不起,大抵也算是一种福气吧?又在床上挣扎了一会儿,安若溪方才拖着软绵绵的身子,下了床,待得双足踩在实地上,却是仍有些眩晕与虚浮,就连胸口都泛出丝丝烦郁的感觉,闷闷的,喘不上气来……最近总出现这样的不适,身子也仿佛较以前娇贵了不少,有时候什么都不做,还是会莫名的疲乏倦怠,昏昏欲睡……莫不是到了冬眠的时候?尚有心思自嘲一笑,安若溪摸着黑,寻到火折子,把蜡烛点燃了,跳跃的火苗,陡然间照亮了茫茫夜色,突如其来的光线,竟是刺得眼睛一恍,直过了片刻,方才适应……抬眸一瞥间,心中却不由的一动……但见窗前映出一道忻长的男子身影来,虽然那人察觉到屋里人的注视,身形极快的闪到了一旁看不见的角落,但安若溪还是认出了那人是谁……赶在那道身影离去之前,安若溪出声唤道:
“连大哥……”
推开窗子,男人不由自主顿住的背影,便清晰的凝在了安若溪的眼眸里。
“连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你可找到你要找的人了吗?”
在屋子里坐定,短暂的沉默之后,安若溪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轻浅的嗓音,尚带着熟睡刚醒的一丝暗哑和干涩,慵懒中透出不自觉的某种紧张。
眸色一恍,划过一道不能自抑的伤痕,连亦尘微微撇开头去,晦暗的目光,飘飘荡荡,却不知落向何处,嗓音低沉而寡淡,似凄楚、似迷惘,茫茫然无所依傍:
“那人已经承认……是昔日的婉皇后指使他……将我爹与如贵妃的一段旧情,报告给先皇的……也是他,偷了锦澜钗,又假借如贵妃的名义,送到了我爹手中……淳于焉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这样的结果,安若溪早已预料到。但是眼见着面前的男人,虽然竭力隐忍,但那些潮水一般的痛苦,还是无法自抑的从他清朗俊逸的脸容上,流泻出来,藏也藏不了,止也止不住……安若溪的心,不由的一疼……她能够感觉到他的悲伤,那种伤口明明结了疤,长了痂,你以为它已经完全康复了,它却在你没有防备的时候,重又被人毫不留情的狠狠撕裂……惨痛,如同身受……却不知该从何安慰起,只因此时此刻一切的语言,对男人来说,都是苍白而无力的……“连大哥……那你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安若溪想说,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再如何纠缠不放,也都是于事无补,人总要不断的向前看……只是,这一番话,在看到男人眉眼之间,有泠泠的恨意,阴戾而残鸷,陡然炽盛的时候,就那么鲠在喉咙间,低低徘徊,千回百转,裹于口腔之中,揉碎了,嚼烂了,化为灰烬,终是无力的咽了回去,噎的五脏六腑,俱是闷重的一痛……“你会留下来……跟淳于焉一起报仇吗?”
飘忽的眼眸,找不到可以安放之处,最后只能落在斜对面的那一只蜡烛上,摇曳的火光,闪烁不定,忽明忽暗,映入瞳孔深处,有如鬼影重重,阴晦难辨……安若溪但觉一颗心,似被一双无形的大掌,狠狠揪着,撕拉拽扯,不知要牵系着她,走向何方……目中一闪,眼底有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光,一掠而过,连亦尘暗沉的嗓音,迷惘而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