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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在淅沥沥的春雨声中,我给中村写了一封信。
在信中,我对他说:“我决定把平常的世界中所发生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地、坦率地承受下来。”
(二)
你去世后,我深居简出,和人交往较少,除了高雄之外,朋友很少。算得上亲密的好朋友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和我共事时间最长的责任编辑、翻译搭档及摄影师、插画家梁逸晨先生,另一个就是校友及现任翻译搭档中村贤一先生。
我和中村是在读大学的时候认识的。我们并不在同一所学校。他读的大学在我们大学的隔壁,是一所工科大学,每个年级的女生,都寥若晨星地稀少,而我校的文科院系,美女如云。因此,可以想象,隔壁学校的寂寞男生,就被古老的力量所吸引,成群结队地徜徉在我们的校园,希望得到结识美女们的机会。后来,这两所大学合并在一起了,所以,我们现在也可以说是校友。
有一天,我晚自习刚从图书馆回到宿舍,放下书包,就接到楼下传达室的传呼:“唯心,到一楼传达室来一下,有人给你带了一个包裹,在这里等你拿上去。”
我匆匆忙忙地跑下楼,果然,在传达室门前,看到一个长相斯文清秀的眼镜男,手里拿着一包东西,在等着我。
他迎面对我深深地一个鞠躬,用日语说了一句:“唯心,你好。我是中村贤一,请多关照。”
我惊讶地看着这个眼镜男,说:“你是,日本人?”
他点头,换用语调奇怪的中文说:“是的。我是隔壁学校汽车工业系三年级的日本留学生。”
我说:“喔,幸会。你有事情找我吗?这个包裹,是给我的吗?”
他忙双手奉送上包裹,说:“是的。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我说:“礼物?”
他说:“是一些北海道的糕点和糖果。”
我说:“为什么要送我礼物啊?我们以前认识吗?”
中村说:“你上课太认真了,可能没有注意到我。我想要在留学期间,把中文学得更好,多了解中国古代的文化,所以,申请跨校来你们这边旁听中国语言文学的课程,我已经跟着你们在大教室里上这门课两次了。我总是坐在后排,可能你还没有注意到。”
我说:“喔,这样啊,那,很欢迎你,希望你学得开心。”
中村说:“请问,可以拜托你帮一个忙吗?”
我说:“什么忙啊?”
他说:“我中文不好,老师讲得很快,又没有讲义,我记录不下来,听说考试的内容都是从课堂笔记里选择的。记不下来笔记,考试就不可能有好的成绩。这两次听课,我也借了周围一些同学的笔记,课后补抄对比,但是,我发现他们的笔记,记得也很马虎,残缺不全。我在课堂上特别注意了一下,发现你听课的过程中一直都在记笔记,你翻过去很多页,想来记得很多。我也问过同学们了,他们都说,你的笔记是最全的,大家考试前都会来借你的笔记抄一下。”
他说:“很多同学不喜欢借笔记给日本人,对我的请求很不友好。不知道,你是不是也会介意?”
我说:“这个,我倒不介意。”
他说:“那么,可否每次下课后,借你笔记抄一个晚上,我第二天早饭的时候,一定过来还给你,不耽误你温习。”
我有点犹豫。
他赶紧拿出他的学生证和饭卡,递给我。他说:“如果你不相信我,我可以把证件和饭卡抵押在这里。你们年级的某某某认识我,是我的朋友。你可以找他核实一下我的身份。我给你留一个电话,你如果什么时候需要笔记,只要打一个电话,我就马上过来送还给你。不知道这样麻烦你,可不可以?初次相识,太唐突了,敬请原谅。”
他说:“我家境很贫穷,能考上公派生,来中国学习,非常不容易,学习时间有限,我想学得扎实,真有收获,对得起国家的资金,对得起家里人的供养。可否请你帮助我一下?”
我看着他真诚的表情,又看了看那个包裹,想了想,说:“那好吧。有什么地方看不清楚、没有听懂的,你可以来问我,我们一起探究一下。”
他非常高兴,立刻又深深鞠躬,说:“那太好了,太感谢你的关照了。给你添麻烦了。”
我说:“你是北海道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