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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的不是陆鹰儿,而是朱珠儿,这一点陆幽实在是万万没有想到。
他赶紧屏退左右,让瓦儿将前因后果细细道来。
却说那陆鹰儿性好渔色,近年来又惹上了赌博恶习。手头上花钱如流水,还时常夜不归宿。
那朱珠儿如此的一个火爆脾气,自然不肯与他善罢甘休。家里日日吵得鸡飞狗跳不提,更还屡次闹去花街与赌坊,令两个人都颜面扫地。
往日里陆鹰儿在家中处处吃瘪,对朱珠儿早有不满;眼下他又被妓女与赌棍们嘲笑,就更是恶向胆边生。
昨天夜里他特意没去赌坊,反倒切了几斤牛肉回来,说是要与老婆赔罪。
朱珠儿表面上虽然凶悍,内心却毫无城府,竟将那些花言巧语当了真。当晚上,夫妻二人推杯换盏,喝了足有三五坛子酒。陆鹰儿说要扶着老婆去水边看月亮,出了门就将人推进了路边的臭水沟中!
可怜那朱珠儿一世强横,却偏就栽在了这个五短身材的丑陋男人身上。身后也没有个像模像样的葬礼,被破席子一裹,就埋到了她爹娘的身边。
说到这里,瓦儿再度哽咽起来。
陆幽也是听得心头发凉——那陆鹰儿夫妇,虽然说不上是多么冠冕堂皇的人物。可他在陆家的这些日子,也未曾真正受过什么大的委屈。如今按照瓦儿的说法,陆鹰儿已然是犯了杀妻的重罪,而他又算半个内侍省的人……这件事,究竟应该怎么办?
陆幽姑且定了定神,告诉瓦儿明日他会亲自去一趟外净房。在此之前,千万不要喧哗张扬,以免叫陆鹰儿起了疑心,打草惊蛇。
这边打发走了瓦儿,陆幽还没来得及定一定神,忽然又有书信送了过来。
这一次的信从胜业坊来。才几天没有见面,唐瑞郎那家伙又约他在开明坊的药园子里见面了。
也罢也罢,明日处理陆鹰儿的事,恐怕会颇费一番脑筋。等到结束之后,就去到瑞郎身边,听他说说笑话罢。
第二天早上,内侍省的例会结束后,陆幽向常玉奴打了声招呼,便独自一人骑马出了宫。
算起来,他也有好一阵子没有去过大业坊了,若是解决了今日之事,恐怕以后也不会再去。
入了坊门,穿过衰草丛生的人市旧址,陆鹰儿家依旧是数年前那个倒霉破落的样子,只是门口吊了一个白纸灯笼,摇摇晃晃的,叫人忍不住联想起朱珠儿伟岸的身躯。
陆幽上前叩门,过来开门的是瓦儿,一见是陆幽,顿时挤眉弄眼地指了指正堂。
陆幽走到堂前,闻见一股浓烈刺鼻的烈酒气味。再一看,陆鹰儿正喝得醉醺醺的,听见动静这才歪歪扭扭地迎了出来。
陆幽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指着白纸灯笼问怎么回事。
谁知那陆鹰儿也不知是真的动了情,还是演技了得,一张嘴泪珠子就哗哗地往下落。
“我的老婆啊,好端端地掉进水里头,就这么没了啊!”
他打着酒嗝,又把自己准备洗心革面,与朱珠儿对饮之后相携出门赏月,朱珠儿不慎落水的故事按照自己的角度复述了一遍,直说得声泪俱下、涕泗横流。末了却又不忘抬起头来,朝着陆幽哀求。
“我们这里真是家徒四壁,连口像点样子的棺木都买不起了。陆大人若是还看在我老婆昔日照料你的情分上,就出点银两,给我老婆买口棺材罢!”
又是要钱!
陆幽冷笑道:“记得当年我还在这里当差的时候,凡是净身身亡之人,都有一口薄皮棺材装着。怎么到了如今,连这家的主母亡故了,反倒连棺材都买不起了?钱呢?!”
陆鹰儿辩解道:“薄皮棺材自然是有的。然而那可是内侍省拨下来的钱,我们哪儿能用啊?”
“不能用?”陆幽反问道,“我看你赌出去的、吃下去的、丢在花街里头的,可有不少内侍省的官银呐。要不要我让人来查一查?”
陆鹰儿的表情霎时僵硬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勉强笑道:“大人这可真是冤枉了,我陆鹰儿为内侍省效力这么许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还需要查嘛?”
陆幽冷笑:“陆鹰儿,人道是糟糠之妻不下堂。可你不仅吃喝嫖赌,还设计谋害发妻。既然你是内侍省的人,那便由内侍省来处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