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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绝幽幽道:“他迷恋的不是花,而是一个人。”
“谁?”
“花儿你如此聪明,自然该猜到是谁了。”
“难道是我娘?”夏花无法置信的盯着萧绝,若说苏九娘是白牡丹,白牡丹是圣女月无双之女也就罢了,怎么能好好的跟皇帝扯上什么关系,这也实在是太狗血离奇了。
“正是你娘,当年步錾征战南疆偶遇你娘,这当中的情由怕是只有你娘和他才能知晓,后来你娘坠落山崖,步錾整整在悬崖下寻了七天七夜,只是未能有所获,再后来步錾带着你娘认的义弟步千越和质子阴月……”
忽然,萧绝像想到了什么极重要的事,他蓦地沉默下去。
阴月公主,那个几乎在他脑海中完全快被遗忘的大历第一美人,他的庶姐阴月公主。
怪道,他看郭魃的眼睛有些熟悉,原来她的眼睛那样像阴月公主。
难道郭魃竟是阴月公主的孩儿,可想想时间上又不对,阴月公主死在十三年前,可郭魃才多大,怎可能是她孩子,或许两个人只是像罢了,这世间相似的人也有很多。
他正想着,夏花拿手在他眼前晃了一晃问道:“萧绝,你发什么呆哩?”
萧绝摇头一笑,“哦”了一声,继续道:“步錾带着质子回宫,后来登基成为皇上,后宫佳丽三千,却无一人能立为皇后,宫中所有嫔妃于他来说还不如一盘白牡丹,曾经……”他顿一下,继续道,“步錾从不好女色,曾经倒有一女子深得帝宠,那女子却是像足了你娘白牡丹。”
“想不到我娘竟还有这样的过往……”夏花幽幽一叹,沉思良久又道,“对了,你刚说的那个步千越昨日刚到我店里来过,怪道他看我的眼神有些怪,原来是我娘的义弟。”
萧绝眸色动了动,步千越此行目的,他就算不能全部知晓,但也可知十之*,如今步凌息在白头村一事在宫中已非秘密,步千越是步千鹤的人,他来自然是想杀了步凌息,不管他本人是否有夺位之心,步凌息的存在于他而言都是个祸害,他必欲杀之。
步凌息早就该死,若不是为了花儿,他必亲手将他凌迟,只是他不能杀他,借别人之手杀了他也是一样,这次,他这样着急回来,一是堪破了步錾设下的精天密局,他早一步抽身退步,哪怕他再急着杀了步錾,也不可能冲动到自落陷井,他将自己的损失减到最少,让步錾扑了个空。二来是因为他得到消息,步千越前往清水镇,步千越的真实意图他自然知道,步千越与白牡丹有过一段姐弟情缘他也知道,步千越要杀步凌息他更是不会阻兰。
只是步千越如何杀步凌息,会不会因此将花儿牵扯进来,这一点他却不得不在乎。
步凌息死不足惜,可不能因为一个步凌息而让花儿受到半点伤害。
“花儿……”他若有深意,眼眸如深潭幽水,扶着夏花的肩膀,定定道,“你和你家人平静的日子怕是要结束了。”
夏花蓦地一怔:“为何?”
“如今夏大壮的身份已是纸包不住火,不仅步千越,随之而来的还会有步錾所派的人马。”
夏花眉头一蹙,眼中闪过一丝担忧,问萧绝道:“这些人是来杀大壮的还是来迎太子回宫的?”
“有人要杀之,有人要迎之。”萧绝静静道。
“那步千越是来杀之还是来迎之的?”
萧绝眼中冷意凛冽,淡淡的从口里吐出两个字:“杀之。”
夏花脸色一变,立刻就要翻身下床,萧绝一下按住她的肩膀:“花儿,这么晚的你要去哪儿?”
“我要回家。”
“花儿,你也太心急了,你放心,我已经派了人马将你家团团守住,你娘和你弟弟不会有事的。”
“那大壮呢?”夏花脸色滞了滞,“萧绝,我知道你恨大壮,可是你答应过我不杀他的,是不是?”
“花儿,我只答应你不杀夏大壮,却没答应你不杀步凌息。”
“可他现在是夏大壮,不是步凌息。”
“所以,我未动手,本来我倒是想借步千越之手杀了他,只是到现在都未有消息传来,怕是步千越也未能杀了他。”
“萧绝,你倒敢认,你果真想借刀杀人?”
“花儿,我答应过你不会骗你,我既不想救夏大壮亦不能违背对你的承诺,所以我只能顺水推舟的借刀杀人,可这借刀杀人于我而言不过只有两三层的把握,因为步千越并不是卿如尘的对手。”
“好在我把卿卿留在了家里,不然你若真借了步千越的手杀了大壮,我……”
“花儿,你会怎样?”
夏花咬牙道:“我绝不会原谅你。”
“可是花儿,你该清楚,终有一日,我和他你只能选择一个,因为他不单只是你的儿子夏大壮,他还是大历太子步凌息。”
“我不管他是夏大壮,还是步凌息,他都是我的儿子,我不准你伤他。”
“花儿,你蛮不讲理。”萧绝有些气恼,关于夏大壮的事他每每都不愿在夏花面前提起,因为一提必然就要发生争执,他不想叫自己不痛快,更不想叫夏花不痛快。
他心中滋味微有酸楚,定定的望着她倔强的小脸,他不觉叹然一声,他怎会就这样轻易的将自己的心将自己的所有都交给了这个蛮横凶悍的丫头,他又问她道:“花儿,倘或不是我杀了你的儿子,而是你的儿子杀了我又当如何?”
夏花紧紧攥的他的手,咬牙一字一句道:“我会杀了他为你报仇。”
“花儿,有你这句话,够了。”萧绝沉吟道。
夏花不由哑然失笑,那笑里满带着苦涩意味,低沉沉道:“但愿不要有这么一天。”
这两人絮絮的又说了会亲热话,萧绝有温玉在怀,身体的某处开始渐渐的变得不安起来。
“好了,天色不早,想这么多也无用,不如我们一起……”萧绝眼里意味难明,拖长声音道,“睡觉。”
“好。”夏花温顺的点了点头。
萧绝十分亲昵的摸了摸她的头发,她的脸,她的锁骨,手终是停了下来,唇角微微一弯,却是个平和温柔的笑意,指尖在她柔软如花瓣的唇上轻点了点:“花儿,晚安。”
“萧绝,晚安。”她无比柔情的回了一声。
这一觉,萧绝睡的很香甜,是有好久,他都没有这样安睡过了,他甚至想着如果时间就定格在这样和夏花共枕的夜里该有多好。
他做了一个梦,一个恬静而舒适的梦,梦里再没有皮鞭,没有散发着恶臭的地牢,没有母妃被火烧的焦黑的尸体,没有五万将士被鲜血浸湿的身躯,有的只是夏花。
他看到夏花清冷如花般的容颜对着他露出浅浅的柔柔的笑,他看到她静静的朝着他走过来牵起他的手唤了一声:“大叔——”
他和她并排坐在山上,一起等待东方日出,太阳露出一个小小的半圆,带着一种灿烂而明媚的光,他望一望她的脸,她脸上带着的笑比太阳还要灿烂明媚,那样的灿烂明媚彻底照亮他心底每个人阴暗的角落,他从来也没有活得那样平静舒心过。
他很贪恋这样的时光,可美梦总是短暂,短暂到几乎只有瞬间,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是蒙蒙亮。
夏花很早便起了身,叫来林氏和来喜安排好店里的一切便往家中赶去,而萧绝已先回了凤江楼。
萧绝本来是准备光明正大的和她一起回去的,只是夏花实在怕萧绝突然出现吓到了苏九娘,她准备开诚布公的跟苏九娘彻底的谈一次,让苏九娘先解了心中症结再带萧绝回去。
刚出铭玉阁时,天还是和刚起来那样阴暗沉沉,竟有初雪落了下来,一开始雪很小很细,如轻飘飘的柳絮乱舞,忽然大风起,雪花也随之越来越大,像织了一张迷离而洁白的网,及至到四方山脚雪大的连那座五间大屋在风雪中都瞧的不甚真切。
此时,天色尚早,郭魃和夏大栓两个穿的肉团子一般,一人背着一个夏花亲手缝制的小书包正一前一后从屋走了出来,准备下山去学堂。
卿如尘弓肩缩背几乎将半张脸缩进衣领里,两只手抄在厚重的棉袄衣袖里,两眼惺忪似还没睡醒的样子。
本来郭魃和夏大栓上学是不用送的,可今日落了雪,苏九娘担忧山路湿滑,要亲自送他二人去,卿如尘哪肯叫苏九娘一大早的就吹了冷风,再者,昨夜苏九娘昨夜失了眠,一大早的起来眼底就是一片乌青,他隧有自告奋勇的送这两个小的去上学。
还未出院门,他一双恹恹欲睡的弯月眼徒然间瞪的极大,栅栏院外,茫茫白雪之中,是哪个姑娘如仙如妖,能拥有这般绝丽容颜,这般窈窕身姿遥遥而来。
他揉一揉眼睛,再揉一揉眼睛,他想怕是想小花朵想的出现幻觉了,小花朵才走了一天而已,这一大早的回来做什么,他轻嘲一笑,再看时,只见那道令他思慕不已的身影在大雪纷飞之中越来越近。
原来不是幻觉,是真的,真的是小花朵回来了,哪有仙女身上会背着个大包袱的。
他正兴奋的要扑到她的身上去,郭魃和夏大栓两人都发出一声欢呼:“姐姐,姐姐……”
这两人一左一右都抱着夏花的腰,两双乌溜溜的眼睛同是欣喜的抬着望着夏花:“姐姐,这么早,你怎么回来了?”
夏花高兴的伸手在夏大栓的脸上摸一摸,又在郭魃的脸上摸一摸,笑眯眯道:“今日下雪,姐姐怕你们上学冻着,特意送了两双内缝了狐毛的鹿皮小靴回来,正是雪天里穿的。”
这二人更加兴奋,卿如尘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就迈到了夏花的面前,凑到她面前呵呵一笑道:“小花朵,好早啊,有没有也顺便给我也带一双内缝了狐毛的鹿皮靴回来啊?”
夏花略有尴尬的望了卿如尘一眼,毕竟她来的匆忙,这两双小靴还是从林姨那个弄来的,她一共拿了三双回来,还有一双是大壮的。
林姨在店里闲暇的时候也不肯闲着,先帮两个小的和大壮纳了鞋,因为考虑到两个小的要天天上学去,怕路上冻着,而大壮近日瞎了眼,心情不好连带着身子骨也不大好,所以便也跟大壮先做了,她正好借花献佛的就弄来,哪里还有给卿如尘的,她笑一笑道:“不好意思,没有。”
卿如尘瘪了瘪嘴,垂了眼皮,又问道:“那有没有大壮的啊?”
夏花更加尴尬,抽了抽嘴角,干笑了一声:“不好意思,有。”
卿如尘嘴委屈的更加瘪了,正要说话,夏花已牵着两个小的先返回了屋中换鞋,他心中大有酸意,也跟着返身先回了屋。
屋内温暖如春,与外面的严寒相比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娘……娘,是你回来了么?”夏大壮耳朵极尖,在屋里还未起身就听到了夏花的声音。
他将被子一掀,兴奋的赤着脚连衣服来不及披,就急着摸着跑了出来。
“花儿,这大雪天的这么冷,你怎么一早儿的就回来了?”苏九娘赶紧走上前,伸手帮她掸了掸发上,身上落下的雪花。
“娘,这不是下了雪,我赶着给栓儿,大壮和小妹送鞋子来了么?”夏花赶紧打开包袱,三双做工精致绣着不同纹样的鹿皮小靴露了出来,又低头笑道,“栓儿,小妹,快来试试小靴合不合脚。”
郭魃和夏大栓又是欢呼几声,两人高兴的像拿宝贝疙瘩似的拿过小靴,爱不释手的摸来摸去,眼里放着光的只说小靴好看。
“娘……娘……”夏大壮兴冲冲的就摸了过来。
“大壮,这大冷天的起来怎么也不披件衣服。”夏花走过去扶了他,苏九娘赶紧回屋拿了一件披风给夏大壮披上。
“来,大壮,快去看看,花儿也给你带了一双回来,赶紧去试试。”苏九娘笑着道。
于是,三个人脸上俱带着无比欢快而幸福的笑在试鞋,又是夸合脚又是夸软和又是夸舒服。
卿如尘颓丧着脸半依在屋门上,羡慕嫉妒恨的盯着这三个人,心底的酸意已浓的化不开,像一下子被灌进了整坛子的醋,连呼吸间都带着浓烈的酸味。
他在送郭魃和夏大栓前往上学的途中一句话也没说,脸始终耷拉着,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
……
“姐姐,我回来了……”一个清越而温柔的男声悠悠传来。
“吱嘎”一声,苏九娘赶紧打开了屋门。
白雪迎着风就裹进了屋内,随之而来的是一个男人,一个身着淡黄劲装的男子。
眉如墨画,眼似流星,眉宇之间与萧绝有几份相似,只是这个男人的眉宇比之萧绝的阴冷更温暖柔和了许多。
夏花微有讶异的看了一眼步千绝,苏九娘笑着一把拉过步千越,丝毫也不用避男女之嫌,又伸手温柔的替他掸了雪笑道:“你瞧你,还跟小时候一样,不管是刮风下雨,严寒酷暑总是寅时三刻便起身练武,也该爱惜着自己的身子。”
她温柔的叨咕完,又拉着步千越对着夏花笑道:“花儿,快叫舅舅,他是你小舅步千越。”
“舅舅……”夏花虽从萧绝口中得知步千越和娘有姐弟情份,可听苏九娘叫忽喇喇的叫她喊人,她还真有一时的不习惯。
对于步千越的来意她既已知晓,所以对于他,她心底是带着深深的警惕,她不知道这个步千越对娘究竟是否还真的存有那份姐弟之情,毕竟事过境迁,再深的感情也会淡,更何况皇权之争连父母兄弟都相互残杀,遑论他和娘根本没有任何血缘关第。
就算他还愿意当娘是亲姐,可是他身为皇家中人,必不会因为娘就放过夏大壮,他留在她家有所图谋,看来在解决掉这个人之前,她暂时是不能离开家了。
步千越见她面带怔忡犹豫之色,笑了笑道:“花儿,我们既已见过,也无需那般生疏,你若叫不惯舅舅,叫我名字也是可以的。”
“这哪行,你就是花儿的亲舅舅。”苏九娘说着又看了夏花一眼,脸上始终带着温柔而慈爱的笑意,“花儿,叫不惯也该叫,小越是娘唯一的兄弟了。”
夏花脸上露出一丝甜笑,坦然而清晰的又叫一声:“舅舅。”
步千越满是高兴的答应了一声。
“娘,你瞧,你瞧,我新鞋……鞋好不好看……好不好看……”夏大壮因穿了新鞋一直兴奋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连回屋穿好衣服都不愿意。
“好看,林姨做的鞋子最好,怎能不好看!”夏花笑意晏晏的赞了一句。
夏大壮又摸到夏花身边,一把拉住了夏花的手道:“娘,不走,今……今天不走……”
夏花故作为难模样,想了半晌,方笑道:“好,娘答应你了。”
夏大壮激动的难以自持,满是幸福的将头依在夏花的身上:“娘,你……你真好,只要有……有娘在,大壮怎……怎么着都高兴。”
“好了,大壮,赶紧回屋穿衣服,你身子刚好,若受了凉可不好了。”苏九娘笑道。
“大壮又怎么了?”夏花问道。
苏九娘正要回答,夏大壮笑眯眯道:“大壮没……没怎……怎么,大壮壮的像……像大黄,身体最……最棒,不……不会受凉。”
夏花正待开口,忽从山上传来一声:“嗷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