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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晃晃悠悠的一路出去,存惜早按捺不住的掀了车窗帘子,看街上人来人往,却不甚热闹。
“人都跑哪里去了?”她嘀咕了一遍,无人回答,看了会儿也觉得没劲儿就马车里坐着,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薛意浓忙着闭目养神,徐疏桐也是爱理不理,落雁在发呆。
存惜找落雁聊天,用手肘顶顶她,“喂喂,想什么呢?”
落雁撇了她一眼,闭目。
“这是怎么说,大家都不说话,娘娘!”
徐疏桐道:“怎么了,还没逛就这样精神,这时候能有什么好市,待会儿再说。”马车到了肃晋皇府前停了下来,门口两个小厮上来打千问候,车夫拿出一块金牌亮了一亮塞进了怀里。
那两个明白,一个先入门通知贺太后去了,一个留着服侍。薛意浓问道:“怎么停了?”
车夫回说:“公子,地方到了。”
薛意浓掀开帘子来看,果然到了。府邸也是旧日的,薛定山和贺太后一直住着,只是改了块牌匾。
她跳下车来,向四周扫了一眼,拿条凳下来,对车内的徐疏桐道:“疏桐,到了,下来吧。”
徐疏桐探出头来看,“可不是。”只觉得‘肃晋皇府’四个字格外的刺眼,她还是头次来这里,她见薛意浓站在车旁,等着扶她下车,不由会心一笑,将手递了过去。
薛意浓紧紧一握,扶着她下了车。
存惜和落雁随后也下来,望着肃晋皇府,落雁只觉得旧日重逢,几乎要掉下泪来,怕别人笑话,忙用袖子擦了。
大家高高兴兴的往府里走去。这时候,贺太后已得了消息,有下人陪同着出来,一见薛意浓立马叫道:“意浓。”
“母后。”
贺太后的目光在徐疏桐的身上落了落,徐疏桐上前福了一福,“臣妾见过母后。”
“你就不要多礼了,好了,不要站在外面吹风,里头说话。”
贺太后在前面带路,领着众人入了屋内,下人奉上热茶。徐疏桐借着这次机会向贺太后致谢,“这次幸好有母后周全,不然臣妾……”
“一家人就不要说傻话,我总不能看着你受苦,你苦了,我家意浓就会跟着替你着急、难受,再说姐姐做的事确实过分了一点儿。”
彼此领会,也就不再说什么。
贺太后问道:“意浓,你这次是为什么过来?”
“朕听母后说父皇身体欠佳,今儿有时间就过来瞧瞧,顺便带疏桐逛逛街,您知道老是闷在宫里,不利于孕妇和孩子,所以想带她出来散散心。”
“是这样,确实是,你是要马上去看你父皇,还是……”
“如果方便,现在去也使得。”
“如此,我安排一下。”贺太后唤了人进来,嘱咐他道,“就说皇上过来了,要看太上皇,你去告诉他一声,说皇上马上过去。”
那下人应了,退了出去传话。
贺太后也起了身,“走,我带你们去。”
路上,薛意浓问贺太后,“父皇的身体到了怎样的程度?”
“这一段儿老是病,都是些小病,可是看着让人怪心疼的,你也知道,他是从来没生过病的人,铁打的身子一般,一下子病了,连我也有些发慌。”
“岁月催人老,父皇老了。”
“是啊,他自己是不承认的,你待会儿进去,说话小心一点儿,病人都格外敏感,不要叫他听见伤心的话,有什么说不拢的让着点儿。”
薛意浓道:“母后放心,儿臣晓得。”
说话之间,人已领到。贺太后先进去,免得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场景被后辈瞧了去。屋内站了两个丫头并一个新来的嫔妃,很得薛定山的宠爱,这次他生病,也是她衣不解带的照顾着,人面色看起来十分憔悴。
见贺太后进来,忙起身行了一礼。
贺太后问道:“太上皇今儿怎么样?”
那嫔妃未答,薛定山却说话了。“你来了,听说意浓也来了是不是?快叫他进来。”
“好,您不要着急,我这就去叫她进来。”走到门口招呼几个,却拦住了徐疏桐,“你是有身子的人,万一被传染了可怎么好,要不让落雁带你去府里走走。”
薛意浓道:“也对,疏桐你觉得怎样?”
既然她母女二人都这样说,又是为着自己好,徐疏桐如何不答应。“那就有劳皇上替臣妾在父皇面前问安了,等下次过来再向他请罪。”
这是答应了。
薛意浓吩咐落雁带着徐疏桐在府里走走,“朕很快就说完话,去找你们。”
“您忙吧,我们随处走走。”存惜也跟着一起去了,薛意浓看着她们走远,这才跟着贺太后进了屋。
给薛定山作揖道:“儿臣见过父皇,父皇身体还安康吗?”
薛定山用着嘶哑的声音道:“意浓你来了。”
“是。”
“你坐呀!”他指了指屋里的座位,又让其余人出去,“我想跟皇上说说话,你们先出去。”众人福了一福,都退了出去。
薛意浓看着他有气无力的样子,再想不到会是这样,比起刚开始认识他时,那个英气勃勃不让少年人的老人,而今却很有垂老之态,胡须中都夹杂了些银白。
“父皇。”
薛定山露出几丝笑意,“我不要紧,你不要这么难过的样子,我看不习惯,而且我活到这样大的年纪,已经不虚此生,很多跟我年纪差不多的人,已经死在了沙场上,成了一堆沙土,我呢?还有个好儿子,死了也不遗憾。”
“父皇,我……”
“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我不是那种忌讳生死之人,武人就该有武人的觉悟,这个世上没有万岁,是人就得死,早晚的事儿,我唯一有遗憾的就是没能多生几个孩子,这样他们也可成为你的臂膀,省得你一个孤军奋战。”
薛意浓道:“儿臣并不孤单,儿臣还有您。”
“我老了,我知道,就算再不服老也不行,既然你今天来了,那么有一件东西我要给你。”薛意浓猜想不出是什么传家宝,薛定山从枕头底下拿了出来,是一块青铜色的牌牌,他握在手里道,“这道虎符可调兵遣将,本来不想给你的,可是身子骨不听话咧,小子,给你吧!”
薛意浓诧异之余,那虎符不偏不倚的落在了她的身上,薛意浓拿了起来左右翻看了。
“父皇,您……”
薛定山闭了目,叹息了一声,“老喽,天下是年轻人的了。我要是哪天不在了,你好好守江山,薛轻裘那个小子有两下子,我还是很欣赏他的,如果他不跟你抢江山,我这位置他坐定了,可惜,算了。”他没说可惜什么,但终究是不再去设想什么了。“好好用它,天下的兵不能常用,常用国家就穷了,但是该用的时候也不要心慈手软,没有一个帝王手底下没几条人命,最红的地毯终究是人血铺出来的,最高的地位背后是堆积如山的尸体,站得越高就会跌得越重,切记: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儿臣明白了。”
“好了,我人也看了,你母后会好好照顾我的,所以我很快就会好起来,我还要看着我的小金孙出生,看着他念书长大成人呢!”
薛定山交代完‘后事’,就直接把薛意浓撵走了,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英雄迟暮的下场。看着薛意浓离开,他闭了眼,淌下几行悲切的泪来。
薛意浓离开之后,贺太后接着,问道:“要说的话都说完了吗?”
“当儿臣想说的时候,发现已无话可说,只希望母后多陪陪父皇,别让他整天胡思乱想的就行。”
“嗯,我知道了,要去找徐婕妤吗?”
“是。”贺太后让人领着薛意浓去找,没想到徐疏桐在薛意浓旧日的屋子里,这会儿正像一个参观者,这边瞄瞄,那边看看,要从过去的痕迹里找出一点儿薛意浓生活过的影子。
薛意浓进来的时候,存惜正坐着百无聊赖的样子,双手撑着脸,听见动静,向门口望了一眼,大声道:“皇上您来了。”
她像是故意大声要让徐疏桐听见似的。
徐疏桐不负所望,真个儿听见了,迎出来笑问道:“怎么找到这里来?”
“你不晓得朕的鼻子有个特殊功能,只要疏桐在的地方就能闻得见,这不就找过来了。”薛意浓笑着道,望了一回屋子,还保持着离开时的摆设,屋里也擦得干干净净,可想而知,这里每天都有人进来打扫。
知道有人惦记着自己,她还是很开心的,鼻子有点儿发酸,好像痛打一个喷嚏,鼻涕、眼泪就要一起下来。
怕徐疏桐取笑,很快恢复了情绪。
徐疏桐见了,也装作不见,不让薛意浓难堪。徐疏桐道:“都和太上皇谈什么了,这么快就过来。”
“老头子话格外多,哪是一会儿就过来,很久了好吗?”
“多久呢?”
“好像过了几百年一样。”
两人说些甜蜜肉麻话,落雁在旁,摸了摸手臂,不知道起鸡皮疙瘩没有,真不想看见这两个,到了一处,那空气里都飘着不一样的气味,还有颜色,粉色的,有无数个泡泡围绕着一般。
“疏桐呢?在屋里寻到什么宝贝没有?”
“宝贝?”她很扫兴的看了一眼屋子,实在太简陋,不像是个女儿家的房间,书房,卧房都连一块儿,墙壁上挂着刀枪剑戟,还有一副对联‘一蓑烟雨任平生,也无风雨也无晴’。她看了之后,目光落在了薛意浓的身上,突然神秘兮兮的说道,“确实有找到宝贝的。”
“什么?还真有。要是喜欢尽管拿去。”
“自然已经拿来了。”
“是什么?”
“不告诉您。”
她竟然卖起关子来,在肃晋皇府逗留了会儿,看着时候不早了,还想到街上逛逛,四人先告辞而去。坐了一会儿马车,便不坐了,四人走路,东逛逛,西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