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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横北平武林的于占魁于老爷子就这么走了,身上二十多个弹孔,右手的手指被割断,浑身的血都流干了,但一双虎目依然圆睁。
闫志勇泣不成声,四十多岁的汉子哭的像个泪人,师父虽然是个臭脾气,但对徒弟,对家人一向照顾,武馆没收入,他悄没声的把自己的皮袍子当了换粮食,一个六十岁的老人,招谁惹谁了,赴个宴就把性命送了。
哭了一阵子,闫志勇道:“大兄弟,不耽误你做生意了,你回吧。”
宝庆很仗义:“我和于老爷子有缘,送他最后一程吧。”帮着闫志勇把于占魁的尸体放在洋车上,脱下褂子盖在身上掩住血迹,拉车回城里。
拉到齐天武馆大门外,早已等候多时的儿子媳妇和小孙女都出来了,儿子还抱怨:“闫大哥你也不劝着我爹,日本人的宴能去么。”
闫志勇强忍泪水,悲痛的摇摇头:“老爷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小孙女走到洋车边上,拉着爷爷因为失血变得无比苍白的手奶声奶气道:“爷爷,醒醒,到家了。”可是爷爷却再也不能回答她了。
媳妇眼尖,看到洋车下面在滴血,拉开褂子一看,公公早已气绝。
儿子看见这一幕也傻眼了,走过来摇晃着于占魁的身体:“爹,爹你怎么了!”
一家人大哭起来,小孙女仰着脸哭的尤其伤心。
薛宝庆也跟着掉了几滴眼泪,帮着将于占魁抬进家里,正要离开,于占魁的儿子叫住他,拿出几张钞票来:“谢谢您了。”
“能送于老爷子最后一程,是我的荣幸,钱不能收,咱北平爷们这点意思还没有么。”薛宝庆话说的到位,转身就走,临到门口听背后一声喊:“义士,请受我等一拜。”
猛回头,闫志勇领着于家人跪在地上磕了个头。
薛宝庆一拱手,没说话,出门走了,抹抹眼泪拉起洋车回家,嘴里嘀咕着:“北平的好汉都快让日本子给杀绝了。”
回到车厂,见到老婆孩子,竟有恍如隔世之感,杏儿给他预备了二两白干,一碟花生米,宝庆端起酒杯先洒在了地上,说:“这一杯,敬于占魁。”
“于占魁咋了?”杏儿停下纳鞋底的手问道。
“不清楚,反正是让日本人给害了。”宝庆把今天的经历慢慢道来,杏儿眼圈也红了:“这老爷子也是个有骨气的人,定然是不肯当汉奸才被鬼子杀害的。”
……
六国饭店,燕青羽辗转难眠,于占魁临死前的一幕在他脑海里来回的闪现,老爷子死的壮烈,死的硬气。
于占魁打遍北京的时候,燕青羽还是沧州乡下撒尿和泥玩的小娃娃,并不认识这位武林老前辈,也没觉得于占魁的死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可是想着想着,一个念头冒了出来,顿时毛骨悚然,这就是不顺从日本人的下场,这就是和皇军作对的结果!
他噌的坐了起来,一身冷汗,日本人杀鸡给猴看啊,目标竟然是自己!
日本人想干什么,无非是让自己当汉奸,和李香兰一起拍电影,麻醉做亡国奴的同胞们,不行,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
燕青羽披衣下床,在屋里来回走着,越想越觉得后怕,这一切都是局,从一开始就是,小明星的父亲被宪兵抓就是个圈套,使得御竜王能够接近自己,到北平来参加首映式更是圈套,自己不知不觉越走越深,猛然惊醒的时候已经在悬崖边上了。
怎么办?三十六计走为上。
临走前燕青羽决定看看御竜王在干什么,顺便确认自己的猜测是不是真的,正巧御竜王的房间在楼下,他悄悄打开窗户,一个倒挂金钩头朝下荡在窗外,从窗帘的缝隙中看到御竜王正和一个貌似满映职员的中年男子谈话。
燕青羽听不懂日语,但能听懂夹在日语中有自己的名字,心中便是一惊,看来自己猜对了,这帮人时时刻刻在算计自己,若是被绑架到满洲国去,那就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燕青羽一卷身子上去,换了身利索的衣服,行李全不要了,直接从后窗户爬出去,顺着排水管下到地面,绕到前面,往大厅里瞄了一眼,两个特务打扮的家伙正在看报纸,如果自己从正门走,肯定会被拦住。
燕青羽早年曾经在北平作过几桩大案,街道熟悉的很,北平话他也会说,虽然几年不干飞贼的营生了,重新拾起来也用不了多久,他很快找到一处荒废的民宅栖身,计划等到黎明时分跟着拉粪的车子出城,直奔沧州老家。
御竜王确实在和野田谈论关于燕青羽的事情,文化侵略也是大日本帝国的一个战略方向,用靡靡之音摧毁支那人的抵抗意志,用电影麻醉他们的神经。
“可以想象,当支那影迷的偶像燕青羽出现在银幕上的时候,对他们的士气会有多么大的打击,我想这一枚炸弹的威力不亚于汪精卫。”御竜王得意洋洋道。
野田道:“杀死于占魁应该对燕青羽是一个很好的警告,但是我不得不提醒阁下,有时候太大的刺激反而适得其反,引起对方的逆反心理。”
御竜王摆摆手:“不会,我研究过这个人,虽然他在银幕上一贯饰演英雄,但在生活中不过是个花花公子罢了,手无缚鸡之力,胸无点墨,只是生了一张英俊面孔,外加是某位高官的小舅子而已。”
野田道:“难道他不会武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