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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无妄之灾,眼前曹颙遭遇的,就是“无妄之灾”。
苏州织造李煦进贡的一批缎子,发现有染色不匀。按理来说,江南几位织造,包括曹寅的继任江宁织造在内,都是朝廷使唤的老人,这贡品入库也没那么多讲究。
这次,却是稀奇。
广储司的一个主事,竟然巴巴地查起苏州织造府这批贡品来。瞧着染色不匀,又使人过了水,结果发现褪色。
事情报到曹颙处,曹颙虽觉得不对劲,也没想着替李家隐瞒。内务府上下都是天子家奴,皇帝的耳目绝对比曹颙要灵敏。
他就将此事原封不动地写了折子,报到御前。
圣驾腊月二十三回驻畅春园后,腊月二十五奉皇太后回宫。
这过了小年,六部九卿衙门就“封印”了,内务府却是要侍奉宫中贵人的,新年要忙的差事也多,虽说也“封印”,但是每曰往宫里当差的人数也不少。
李煦的“罪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再将之前库房里的贡缎验看了几处,也有不工整的时候。
康熙“震怒”,少不得申斥一番。然而,“卖舅求荣”的曹颙,也没得到好处,亦是被康熙扣上个“失察”的罪过,降二级调用。
曹颙这个内务府总管,算是做到头了。
那些之前传言曹颙要“高升”的,闻言皆是目瞪口呆,甚至有的人已经在寻思,是不是曹家父子真失了圣心?
原以为曹寅请辞是为了给儿子腾地方,没想到曹颙这边不升反降。
那些为了巴结曹家,往曹家送了重礼的人家,都有些后悔。
同僚之中,还是伊都立热心,得了消息,巴巴地跑到曹府劝慰。之前想要曹颙提拔他的话,他闭口不提,话里话外,都是站在曹颙的立场,为曹颙不平。
形势有些微妙,皇上允了曹寅的请辞,“申斥”了李煦,降了曹颙。已经有流言出来,说皇上有意要换换苏州织造与杭州织造的人选。
曹、李、孙三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曹家父子风光了这些年,曹颙又是少年高位,不晓得有多少人眼红。这回,就有不少难听话出来。
曹家长子为王妃、曹颙还是和硕额驸之事,他们也无暇理会。
不管身份变得多高贵,所谓富贵荣华,还不是皇帝一句话的事儿。要是失了圣心,什么都是虚的了。
已经有不少人诋毁曹颙,说他偷鸡不成蚀把米,“卖舅求荣”一把,自己却摘不干净。
曹颙这边,却真是打心里松了口气。
毕竟之前已经有所准备,所以被贬官之事,他也能心平气和接受。说实话,他心里还隐隐地觉得庆幸。
什么是捧杀?要是康熙为了国库匮乏之事,一时脑子发热点曹颙去做户部侍郎,那就是“捧杀”。
二十三岁的侍郎,不说枪打出头鸟,能否坐稳这个位置,这让继任天子如何加恩?
正四品么?京官中除了鸿胪寺卿,其他都是副职,外官中,则有顺天府丞、奉天府丞、各省巡守道员。
对于清静衙门鸿胪寺,曹颙倒是有兴趣,却是也晓得,康熙不会那么闲的,让自己心想事成,去养老。
对于新官职,曹寅父子心里多少也有个数。
曹寅那边,同康熙君臣五十余年,相知颇深。对于儿子无辜被贬之事,他不仅不怨,还多了几分感激。
曹颙没什么想法,能不将自己竖成靶子,他已经是有些知足。
总算是虚惊一场,要是真将他推到户部侍郎的位上,他还真有些犯愁……*爆竹声声辞旧岁,新年了。
对于被贬官之事,曹颙没有瞒初瑜。初瑜开始还怕丈夫抑郁,想着该如何宽慰。见曹颙浑然不放在心上,反而念叨“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她就将担心都藏起来,只是变着法儿地哄丈夫欢心。
虽说曹寅父子有心将曹颙贬官的消息瞒住李氏,但是驾不住大过年的,亲戚往来频繁,话里话外无意说起,李氏也晓得了。
知子莫若母。
那些“卖舅求荣”的话,李氏是一句不信的。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丈夫是天,儿女就是她的全部。娘家兄长,反而要靠后,想着儿子平素当差辛苦,李氏私下忍不住同丈夫抱怨。是不是大哥老了糊涂了,要不然怎么连皇家差事也怠慢起来?若不是受了那边连累,儿子也不至于被贬官。至于向皇上写折子之事,那是在其位行其事,哪儿有什么错处?
她虽说担心,但是怕儿子、媳妇难过,反而人前不显。因这个缘故,府里上上小小该干什么,还干什么,都带着新年的喜气。
正月里,来曹家往来应酬的人,就少了不少。原本趋炎附势凑来的新朋亲,也都不见了踪影。曹寅父子乐得清静,该拜年拜年,该访友访友。
永庆与马俊两个,都是曹颙的少年之交,没有那么些功利,还是往来如常。
正月十四这曰,马俊在家里设宴,请曹颙与永庆小聚。
直至此时,曹颙与永庆才知道一个消息,马俊要离京回乡。
马俊的伯父已经从告老,从侍郎的位上退下来。他父亲缠绵病榻多年,太医说,怕是就一年半载的事。
马俊伯父、父亲兄弟两个,都是少小离家,仕途上奔波了半辈子,如今生了落叶归根的心思,要回原籍台州。
两房只有马俊这一个儿子,马俊亦不愿与亲长远离,就辞了官,等过了十五,就要奉亲长还乡。
对于马俊的决定,曹颙与永庆两个都甚是意外。
虽说马俊伯父与父亲都致仕,但是他迎娶的两位妻子,都是官宦人家小姐。虽不能说是高门显宦,但也都是官宦人家,在仕途上也能帮衬他一把。
“天成兄?”曹颙看着马俊,不知他为何做这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