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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起生活这几年,三姑娘早没了家,心里早把何家当家的,沈氏这样说,她也便不推辞了,悄悄同沈氏道,“婶婶,要是有人说亲,我想晚两年再出嫁。”
沈氏摸摸她的头,笑眯眯地,“我也这样想,起码得十七八,太早我也舍不得。”再说,太早出嫁,怀孕生子,对女孩子的身体也是不小负担。
三姑娘垂眸一笑,说到亲事,脸上还是有一点羞。
沈氏将三姑娘及茾之事私下同何老娘提了,何老娘垂眸思量片刻,道,“三丫头这几年也知道争气,是该给她做脸。”关键时刻,何老娘还是很能分清轻重的。三姑娘自己争气,又有谋生的本事,这年头不要说女人,便是大男人,一月能挣二两银子的也没几个?当然,为官作宰的那些不算。那样的人家,也相不中何家。何老娘说的是寻常人家的男子。
三姑娘既有手艺,不要说生得这般美貌,便是生得粗笨些,照样是抢手货,打前年开始,就有人跟何老娘或沈氏打听三姑娘呢。三姑娘自身条件绝对拿得出手,但,三姑娘也有短板,哪怕没娘家也好说,她在何家长大,何家是宽厚人家,三姑娘拿何家当娘家也无妨。只是,没爹没娘,就这一样,有些刻薄人家就得说三姑娘命硬了。
何老娘对沈氏道,“芨茾的年头,是要热闹热闹,你姐姐芨茾时,我也给她摆了酒。三丫头这个,也照着来吧。”
何老娘生怕沈氏不理解,又解释道,“主要是她还不算无能,都到这会儿了,给她张罗一下,她要能说个体面人家,也算没白养她这几年。”
沈氏笑,“是。”
沈氏陪着何老娘说几句家长里短的闲话,便说到去贤姑太太家的事,“母亲的寿辰也快到了,我抄了经书送到贤姑妈那里供着。回来时遇着住贤姑妈隔壁的李婶子,可是听了李婶子一通抱怨呢。”
何老娘道,“她有什么好抱怨的,不是刚娶了媳妇,正该受用的时候。”
沈氏叹道,“说的就是这新娶的媳妇呢,李婶娘话里话外的就嫌这媳妇嫁妆单薄,说那日成亲伤了脸面。”
何老娘习惯性的将嘴一撇,“这事儿,不怪你李婶子絮叨,再没见过那样办事儿的,十好几个箱笼,打开来,就没个像样的东西!搁谁婆家谁能高兴?”
沈氏顺着何老娘的话道,“是啊,嫁妆弄成这样,也不怪李婶子生气。我听说,那新娘子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能干人,可就这一样,在婆家便要被说嘴的。这说一二年是轻的,倘真遇着刻薄的,一说说一辈子,这做媳妇的,再能干有什么用,短处在人家手里,一辈子抬不起头呢。”世上眼浅,要沈氏说,娶媳妇娶的是这个人,可因嫁妆寥寥受一辈子气的女人,也不罕见。便是沈氏当年,何老娘也刻薄过她嫁妆的事。好在沈氏能干,这几年婆媳关系愈发融洽,何老娘早不提这茬了。
何老娘也不傻,沈氏专门拿出这个来说,何老娘道,“三丫头的事你别管,我心里有数。”
“母亲的阅历见识,岂是我能比的,我自是知母亲心下早想好的。”沈氏笑,不说嫁妆,只说三姑娘,“三丫头在咱家这几年,委实是个招人疼的孩子,我心里待她,同子衿是一样的。这孩子,命苦些,可自己争气,这一点就比世人都强的。只要自己争气,以后再不愁过不好日子的。”
沈氏笑盈盈道,“都说女人嫁人是投第二次胎,像我就是会投胎的,有福气,遇着母亲这样宽厚的婆婆。”在这里,不得不说,何子衿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除了她是穿来的外,兴许血液里就带了沈氏的遗传。
听沈氏这一套套的拍马屁,还把何老娘拍的挺受用,何老娘无奈的翻个白眼,道,“放心吧,亏不了三丫头,总不会叫她光着身子出门。”
沈氏笑,“我跟母亲就是心有灵犀,这些天我也在想呢,将来三丫头成亲嫁人,不管薄厚,嫁妆总要有她一份的。看,我与母亲又想到一处去了。”
何老娘嗔这媳妇一眼,“子衿那张嘴呀,就是像了你。”
沈氏笑,“像我不好,像母亲才好。”何老娘除了嘴不好,为人真正不坏。所以,这一二年,沈氏也乐得哄着老太太。
何老娘笑,“自然,也是像我的。”三姑娘是能干,而且,比起她父祖来,她是唯一能进何老娘眼的。当然,何老娘也没与三姑娘父祖打过交道。不过,三姑娘再好,在何老娘心里,自然还是自家丫头片子更可人疼。
只是,这些年相处,何老娘又不是铁石心肠,三姑娘自己争气,她也不打算刻薄了三姑娘。反正好好的发嫁了三姑娘,以后好赖就是她自己过的了。
既说到三姑娘的嫁妆,何老娘就同沈氏商量了下三姑娘的亲事,人选啥的。自来好女不愁嫁,三姑娘哪怕命硬些,在碧水县,也是热门人选哩。
第二日,何子衿写了一幅大字送给老鬼。
“送他什么呀,不是送我的么。”阿念心里怪别扭滴,他子衿姐姐向来不理老鬼的,怎么倒送老鬼东西。嘀嘀咕咕的打开,看上头就写了十个字:授人以予,不如授人以渔。瞧到这十个字,阿念立刻不别扭了,心下对老鬼道,“子衿姐姐送你的。”
老鬼瞧一眼,评价,“一手孬字。”
“你懂什么,子衿姐姐还小呢。她又不科举,练字要费很多墨,她才不练字的,其实写的也好看。关键意思好。”在阿念眼里,他家子衿姐姐就没半点不好。阿念对子衿姐姐道,“一会儿弄些浆糊,我贴到墙上。”
何子衿笑,“让老鬼记心里就成。”
老鬼“切”一声,再次回忆起自己的少年时光,于是,再次感叹阿念真是走了狗屎运!
一时,何恭带着何冽过来书房上课,瞧了一回何子衿写的字,何恭笑赞,“越发齐整了。”整个碧水县,如他闺女这样会读书写字的丫头也不过十余人,故此,何恭颇是自豪。
何子衿见他们上课,便自去忙了。
沈氏叫着闺女去她屋里裁衣裳,顺便说了三姑娘及笄礼的事,还怕闺女吃醋,沈氏道,“等你十五上,也这样办。”
何子衿与三姑娘一直关系不差,哪里会计较这个,笑,“三姐姐及笄礼一过,不知多少人来提亲呢。”
“那是。”沈氏笑,“早就有打听你三姐姐的人家,只是她那会儿还好,暂未应准而已。”
何子衿立刻打听,“都是什么人家哪?”
沈氏笑,“还得再看看。”三姑娘自身出众,沈氏也不想她明珠暗投。
何子衿悄与她娘道,“娘,你看涵哥哥如何?”
沈氏吓一跳,“阿涵看上三丫头不成?”
何子衿笑,“昨儿丽丽拿了她家的杏花来给我插瓶,傍晚涵哥哥来接丽丽,恰遇着三姐姐从绣纺回来。我看涵哥哥都不大敢看三姐姐一眼呢。”何丽丽,何涵的二妹。这位妹妹与她的姐姐何培培同学不一样,何丽丽是极喜欢跟何子衿在一处玩儿的,她倒是不怎么喜欢自己的姐姐何培培,以至于,何培培同学更讨厌何子衿了。如今见着何子衿都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哼来哼去,阴阳怪气。
沈氏略放了心,笑,“这是阿涵懂礼,彼此都大了,你还好,咱们是同族。你三姐姐毕竟不姓何,是要避一避的。”
何子衿笑,“三姐姐相貌好,没人会不喜欢她的。娘就等着挑吧,只当心别把眼挑花才好。”
沈氏笑,“还得看你祖母的意思,你祖母眼光比我好。”沈氏是个周到人,心肠也宽厚,三姑娘的嫁妆她都考虑到了,自不是个小气的人。只是,终身大事不比别的,三姑娘自来命苦,沈氏更得小心。于这大事上,肯定是婆婆丈夫一道商量着大家拿主意才行。再者,也得三姑娘看得上,孩子们彼此有意了,以后也圆满。
沈氏瞧着闺女把衣裳裁了,与闺女道,“做好了,等你三姐姐芨茾时,你也一起穿新衣。”
何子衿笑,“我不急。”
“不急是不急,可你也渐大了,女孩子家,这时候就不能再跟孩童时一样了,得注意打扮,穿戴上也得细心。”沈氏细细的教导女儿,“就是出门说话行事也得留心了。”
何子衿点点头,问她娘,“娘,你说我衣裳上绣什么花好看。”
“五月穿当然是绣桃花。”
母女两个正在商量绣什么花样子,就听翠儿进来回禀,说舅奶奶与娘家兄长带着儿子们来了。
沈氏连忙问,“可是阿素她媳妇到了?”
翠儿笑,“正是呢。”
沈氏喜笑颜开,说着就起身去迎,“还不请弟妹进来。”
江氏笑,“哪里用姐姐来迎我,我自进来就是。”身边是八岁的沈玄与五岁的沈绛,还有娘家兄长江顺带着儿子江仁。
江仁瞧着何子衿就欢喜,眉开眼笑的打招呼,“子衿妹妹!”
沈玄沈绛先见过姑妈,才跟子衿姐姐说话,沈玄吐槽,“阿仁哥念叨子衿姐姐念叨了一整路,我耳朵现在还嗡嗡嗡呢。”
沈绛现在接替了他哥的八哥儿工作,道,“就是就是。”
江仁粉儿大方道,“我想子衿妹妹嘛。”
沈氏与江顺早便认得的,称江顺为阿顺哥,何子衿自然叫舅舅。一时何恭带着何冽与阿念过来,大家又是一套见礼,略说几句话,便移步去了何老娘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