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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瑶全然未料到她竟然如此,连忙上前扶起她,双眸微敛,似有愧疚,“你大可不必如此,我不过是个什么都没有的罪人。认了我这样的主上,不怕将来后悔吗?”
“为救冷月,主上无视己身安危;为天下女子,主上义无反顾。如此,便已胜过太多男儿。冷月愿随明主。”如月般寒冷的眼眸,其实,也是如月般清亮的,在黑暗中,有照出人心明暗的力量。
“那好,我便力争做个敢为天下女子的明君。”
寒风掠起发丝,飘动飞扬。两只冰凉玉手紧紧相握,一瞬间,踏实的归属感油然而生。
马车继续向前驶去,过了南京,便是烟雨中屹立不倒的杭州古城。又是初春三月,再见草长莺飞,只是迎接她的,不再是长毯繁花的盛况,取而代之的,是凋零落败的凄清。
韩平治当然没有亲自出来接她,那些宫女妃嫔,只知宁和公主作乱,已在北翎暴毙,却不道她暗度陈仓,金蝉脱壳。如此一来,她住在宫里的身份,可谓半主半仆,好不尴尬。
跟着几个宫女进了一间偏殿,阳光下,尘灰漫舞。殿内两间不大的屋室,室内设有少量器具,也都落了灰蒙蒙的尘埃。
那几个宫女仿佛一刻不愿多留,刚带着雪瑶进来,礼貌性地欠身一礼,转身便走。
难道,失了势的凤凰,连宫女都看不起吗?雪瑶心上一涩。
直到第二日午膳,气愤不安的雪瑶向送膳食的宫女询问,才得知真正的缘由。原来,这里虽不是冷宫,却也多是废弃宫嫔居住。当年,贤妃身患“麻疹“,从西宫搬出,便是在这里惨淡度日,最终遭受北翎欺辱。
断线珠帘零落,蛛丝结满雕梁,屋室内的一景一物,述不尽当年凄凉。
雪瑶静静望着这一切,既然注定要重新开始,那便从最初摔下的地方,燃起斗志昂扬,挣个万众俯仰。
留在偏殿中,室内虽然简陋,但和北翎严正宫,马车上风餐露宿相比,也算是衣暖食饱了。罗阳日夜钻研,终于找齐了那十八种草药,煎成汤药,每日睡前服用,雪瑶的幻觉有所好转。
不过,她已不再是南楚公主,韩平治也没有召见她的意思,想要争回富贵权柄,任重而道远。
向冷月借得银两买通宫女,雪瑶得知了现今南楚后宫的情形:德妃和丽妃最为得宠,其他妃嫔平分秋色。德,丽二妃都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德妃温婉贤淑,且身怀有孕;丽妃出身高贵,直爽泼辣,可谓不分伯仲。
听了这些情况,雪瑶略一沉思,继续低头抄写《孝经》。同时,她又找到那位徐方士,两人叙谈良久,欢颜而归。
江南的雨,总是来的很早,似乎迫不及待就要润湿这片大地春景。
那一日,便是这样的细雨霏霏,淅淅沥沥。雨丝打在宫殿前的白玉石阶上,“滴滴答答”的声音湮没在金雕碧瓦的繁华之下。
一个女子,一袭白衣,略显单薄的身子,一步一叩首,缓缓攀向层层叠阶的兴庆殿。细雨如丝,缠缠绵绵,在雨中如此行进整整一个时辰,衣襟早已凉透,湿漉漉的发丝披散在肩上。那一份萧索柔弱,足可撼动铁血男儿。
又是重重一扣,秀美的额头已染上红印,未抬头,先看到一双金黄,镶着龙纹的靴子。未等她起身,那人已俯身扶住了她,“瑶儿,你这是何苦?”韩平治看着雪瑶,心疼,又叹息。
“不孝女为奸人利用,害我南楚不得安宁,万死不足表愧。”雪瑶仍跪在地上,挺直了身子,满面悲怆,“望陛下赐死雪瑶,以示公正。”
“你记着,不管你做错什么,始终都是朕的女儿。先起来吧,进去说。”韩平治的面上虽有几分凝重,神情却流露着难以言说的温慈。
“父皇——”雪瑶一声呜咽,雨水早打湿了面庞。有泪否,谁人知。不过那一瞬,心上,确是悄悄颤了一分。这是她的父亲,更是南楚的皇帝,虽然赎金克扣下来只剩了一箱纱绸,但她要颠覆的,却是他的江山。如此不计前嫌,世上,还有谁人。
雪瑶终于起身,父女两人一同走进兴庆殿。大殿内,韩平治上座,正要招呼雪瑶。回身,只见她再度重重跪下,衣襟上的水顺流在地上,落湿点点。
“父皇,女儿不孝。”烟水迷蒙的眼眸看着韩平治,雪瑶从袖中拿出抄好的整整一本《孝经》,高举过头顶,“故日夜抄写经书,以图弥补罪孽。”
韩平治接了过来,那不厚的一本,干干净净,尘瑕不染,与她此刻浑身湿透的狼狈模样形成鲜明对比。“瑶儿,快起来吧。你的这份心,父皇知道了。”说着,韩平治又来扶雪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