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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孩子眼光很好。至少他说过齐大非偶,以及太子五皇子八皇子……总之他母亲看好的几位皇子,他都“不以为然”,还是不看好皇子将来的那种不以为然。
开解过珠哥儿,贾敏笑眯眯地看着林海走回她身边,而一双儿女则改由珠哥儿照看。
奉承话林海张口就来,“夫人妙语如珠,为夫佩服。”
“佩服什么,”横竖左右没有外人,贾敏顺势靠住了丈夫的肩膀,“珠哥儿不差心眼儿。这孩子本就想拦住爹娘,不许他们胡作非为。他毕竟年轻,怕落人口实,我发了话,他胆子可不就大了起来。不过想名正言顺‘劝说’我那二哥二嫂,我让他最好还是等殿试后拿了二甲再说。”
林海摇了摇头,嘀咕了一句,“又不为难……”
贾敏赞同道:“这话也就跟你说,我二哥二嫂都是欺软怕硬……只要胆子大,都能有几分把握,更别说珠哥儿是真有才干。纵然父子之间真生了龃龉,我母亲为了成器的好孙儿,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前世忠顺王府派个长史上门,二哥就毫不犹豫地把儿子推了出来……难怪父亲对二哥十分失望。
二哥连自己的亲儿子尚且不肯维护,不难推测他并不会保护自己的下属,从而他在同僚心中人缘恐怕十分“可怜”了。
比起他来,一心享乐的大哥还更可爱一点呢。
说实话,前世害女之仇,贾敏自知一时半会儿都放不下。不过自打知道有功德一事,她便有了猜测:若是自己把持不住,行事恶毒,这报应八成会落在儿女身上。
快意恩仇比起儿女平安,真的不算什么。
贾敏半天没言语,林海上手在她额头用力揉了揉,“又琢磨什么呢?留心伤神伤身。”
丈夫满眼的关切落在眼中,贾敏半真半假笑眯眯道,“琢磨怎么给咱们的孩子积攒功德,让他们平安长寿呢。”
林海好奇道:“你怎么就不说给我攒一攒呢?果然是有了儿子就忘了我了?”
贾敏脱口而出,“怎么这么酸呢?”
林海立即分辩道:“你说这是……吃醋?”他转念一想,又道,“你说是那就是吧。”
话音刚落,贾敏倒吸一口冷气,林海大惊,“怎么了?!”
贾敏疼得懒得说话,抓了丈夫的手就往自己肚皮上按。
当当当当一连四脚,疼得贾敏彻底倒在了林海背上。
而林海感受到妻子肚里小娃娃的体力,想笑又不敢,只得佯怒道,“等他们出来,再给你出气。”
贾敏缓了一会儿才道:“咱们两个孩子,你哪个动过手了?”
林海嘿嘿一笑,忽然灵光一闪,“不对啊,怎么会连出四脚?”
贾敏一脸淡然,“因为是双胎。”
林海一噎,“啊?”
贾敏点了点头,“啊。”说着,抬手按住丈夫的肩膀,“你不要兴奋起来就来回走动,我最晕这个。”
堂堂布政使大人一点都不矜持,被“教训”之后嘴角几乎都咧到了耳根儿,“我这就老实待着。”乖乖给你当靠背。
这一日阳光再好,可也是初冬了。
在外面晒了一会儿太阳,贾敏便美滋滋地回到屋里。一进门就见案上有封书信,她打开一瞧:原来是方家太太送来的。
方解元明年下场,此时全家都已经到了京城。方家太太写信来只为请贾敏保媒:他们家二少爷和英莲的婚事成了。
贾敏顿时觉得身上又轻松了几分:她一直盯着薛家,除了薛桓的确有可取之处之外,还为了看住薛蟠。
她救了英莲,本着救人救到底的原则,也不会让英莲再落入虎口。好在英莲的父母也不是善茬,绕着圈儿的沾亲带故,不好直接对付薛家,却果断收拾了贾雨村。
想起贾雨村,此人似乎拿了调令,到西北苦寒之地做县令……西北苦虽苦,若是立下功绩却不愁没有出头之日。
贾敏想了想,觉得这人也颇为“有趣”。
这一年就这样顺顺当当地过去。
等开了春,贾敏肚子渐大。因为怀了双胎,活动起来累得很快。于是带着黛玉和珝哥儿踏春之事便全交给了贾珠。
却说林海在这时也迎来了座师的长子,世兄周励。周励来杭州担任提督学政。
孙家在过去的半年里十分老实。证据确凿之下,刚让圣上里子面子一起削了一回,太子也因为他们自作主张而冷了很久的脸。
他们以为忍一忍总会海阔天空,谁知开春圣上便点了周励做浙江学政。
林海和周励都是“一路货”,背后都站着圣上:二人家底丰厚,更是如出一辙地轻易不肯徇私,勋贵的脸面在他们面前也不好使,又因为人脉广家底足靠山硬,威逼利诱也未必管事儿。
尤其是周励到来,又断了孙家一条财路:他们大肆科举舞弊终究不敢,因为江南才子太多,手伸得稍微长些就瞒不住人。
只是每回就往里掺点沙子,赚取大笔好处。
不过此番林海和周励联手,落在明眼人眼中便是圣上对孙家绝不止于敲打。消息灵通之人可都知道,去年私兵一事令圣上大为火光。
若是这个“头一次”没能好生打压,足以杀一儆百,天下大乱可期。
去年圣上没出手,大约是还没做足布置,也让孙家以为自己终究与旁人不同,圣上能高高抬起轻轻放下……
可等周励到来,孙家的美梦也醒了个差不离。真到了壮士断腕的时候,断谁保谁,孙家先闹了一场。之后孙家的大宅里几乎日日有族人上门,吵闹声都能传出两条街去。
林海和周励商量过后,静等孙家应对之法:话说一个风光了几十年的大家族,不会轻易认输。
半月后,浙江巡抚姜大人先把林海请到了自己的书房。
林海在姜大人示意之下打开案上的信封匆匆浏览过,不紧不慢道,“这是孙家的后手?”
姜大人道:“只怕是专为你留着的。”
公账上有笔亏空。数目不大不小,属于可掩盖也可上报的那类。再往下追查下去,原来是笔总数七十万两的亏空,但最近……也就是开春忽然补上了大半。
再往下看,用于补足亏空的银钱一份来自扬州盐政,另一部分出自扬州关的商税和船税。
林海不由莞尔,“果然有点意思。”
林海之后的巡盐御史也是圣上钦点,林海的同窗,但二人其实只是点头之交,至于扬州关主事情况类似。
姜大人拈着长须,笑得高深莫测。
林海合上这封密信,平和道,“我只听说最近太子那儿发了笔意外之财。”
姜大人捋胡须的手指登时一顿,旋即大笑,“我就知道。”
林海笑而不语,心说你等着我开口向你求援,你好为自己的次子向我提亲吗?
上下级二人对坐吃了半盏茶,林海才再次开口,“为了这一回,废掉养了这么多年的心腹,不值得啊。”
扬州盐政那边倒未必是孙家的安排,他做了多年的巡盐御史,总也得罪了一二能人。扬州关那边应是孙家的老人无误。
明知江南有数不清的局势复杂,林海在到任之处便万分小心,除了“和光同尘”的那一二孝敬,除此以外真是一个字儿都没捞。
甚至小心到了推荐薛桓他都是白帮忙……就怕到时候他们出手,自己说不清。
姜巡抚颔首道:“谁说不是。”
都是他家的二小子拽着他娘和他妹妹一起上阵,吵得他不得不挑今天考验了林海一回。
能坐稳浙江巡抚,姜大人也不是寻常人。只可惜他这一番试探,倒是试出了一只滑不留手的大狐狸。
不过这样的亲家,最让人放心!思及此处,姜巡抚本就热切的结亲之心更火热了几分。
看来以后不用再回避,该正经的往来走动几回了:光靠小辈们亲近往来,也显得无甚诚意。
却说林海傍晚归家,面色如常。
等只剩夫妻两个时候,林海才道,“居然打算吓我一下,就白赚到我的掌上明珠!”
贾敏听丈夫大略地解释了几句,便猜着了今日之事,“这不是考校吗?”说着,双手一摊,“你可以以同样的法子考校他家二公子不是?”
林海想了想,又道,“我为难小辈?也忒没出息了。”
贾敏抱着引枕就歪回去了,“那不就结了。或者等老爷你品级高过他的时候再回敬?”
“到那时候我能有这闲心?”就算姜巡抚官位不变品级不变,林海要超过他,至少也是总督,各部尚书,甚至入阁做阁老……
贾敏抬手拍了拍丈夫的后背,“这都是小事。”
林海闻言果然正色道:“不错。知道这笔亏空的去向不难,难的是……还得追回来,至少得追回来一半,不然今年夏税都有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