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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薛桓在家静等林海林大人的消息,不过三天便得了回信儿。
此时林海一家与韩琦一家正好观潮归来。
话说今年的潮水比前两年都大,亏了堤岸乃是新修筑而成,且当地县令十分用心,带足了人手维持秩序。
于是贾敏观潮时一切平安,临走时望着潮水奔涌不息地冲击着坚固又崭新的堤坝,以及堤坝边上站着的密密麻麻,一层又一层观潮百姓,她若有所思。
凭父祖两代人镇守西北,换得西北诸省百姓数十年安康远离战乱的功德,足够父祖前世点拨宝玉,这辈子换她再活一次。
那么薛桓与其余几位巨富出银子重修堤坝,攒下的这份直接够他延寿数年的功德……应是此举挽救了半城百姓。
前世薛桓早死,贾敏对此人几无了解。如今看他行事,至少有分寸、不吝啬这两条绝对当得起。
贾敏暗笑自己越发爱胡思乱想:纵有自家老爷提携,也是商贾出身,又是捐官,若无天大机缘,譬如捞个从龙之功,也只能无奈止步五品。
也许对薛桓而言,自家由商转士,只要这一步踏得稳些就满足了呢。
实际上,贾敏猜得极准:薛桓的确没有一朝变得人上人的野心,送女入宫除了为女儿搏个好前程之外,也是希望靠着女儿照看,自家不至于在一代之后便立即被打回“原形”。
当然,他也不是一点都没琢磨过“从龙之功”……只是见到了妻子和儿子的“本色”之后,这愿望就一点都不迫切了。
薛桓跟着林家的管事进门,步入林海书房。
彼此见礼,小厮上茶之后,林海刻意等薛桓定了定神,才平和道,“内人荐了阁下。”
“阁下”这个称呼本就透着股子生疏。薛家与林家说是沾亲带故,但大家都知道这个“亲”和“故”等同于没有。
薛桓此刻没心思仔细琢磨这个,他满脑子都是“内人推荐”……他妻子便是荣府二太太亲妹,怎么会不知道昔日荣府大姑娘与她二嫂颇为……不投脾气!
说是看在二哥二嫂的面子上推荐自己,薛桓无论如何都不相信。
林海看出了薛桓的疑虑,直接道,“韩兄也对你颇为赞赏,表彰你的折子已经递上去了。”
这话含了不少水分,在薛蟠得罪甄应嘉之后,薛桓令自家商队在泰兴赈济救灾时尽心尽意,在韩琦口中也只换得了“还算有眼色”这个评价,但以韩琦之方正,也不会昧了薛家的功劳。
薛桓忙道:“哪里。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不敢贪功。”
林海点了点头,“临安县令出缺,阁下可有主意?”
临安县令……韩大人乃是杭州知府,薛桓压下百般起伏汹涌的心潮,起身恭敬一礼,“明公教我。”
这就从“林大人”变成“明公”了,薛桓果然“有眼色”。
作为皇商,薛桓必然知道些消息,但是浙江乃至整个江南的局势他恐怕知之有限。林海此时不想提点太多,便直截了当道,“我书信一封,阁下带去吏部即可。”
这都领进门了,薛桓若是都不能跑下这个县令,趁早死心,安心做个吃喝不愁的皇商吧。
偏巧,薛桓缺的正是这么一位“领路人”。
打发走薛桓,林海直奔后宅。
父亲会客,母亲有孕精力有限,黛玉便请了妙玉过来说话,同时不忘照看下弟弟。
于是林海进门时便见妻子一人歪在榻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海不曾开口询问安抚,贾敏先起身懒洋洋地舒展了下身子,直接靠住林海,“如何?”
林海笑道:“不错。”抚了抚妻子的脸蛋,又关切问道,“有什么烦心事须得说给我听。大事为夫做不成,小事定要为夫人分忧。”
自从她重生归来,心境改变,和丈夫说了不少体己话,大半都是前世说不出口的心里话。感动于妻子的坦诚,林海也投桃报李,一来二去,夫妻俩越发亲密。
此番贾敏也不例外,轻声道,“还不是为了我那想给皇子当岳母的二嫂?”顿了顿又无奈道,“我如何不知道,我二哥何尝不是起了同样的心思?可话说回来,除了送女入宫,他为了更进一步也没别的法子。”
林海劝道:“人各有志。”
贾敏应道:“自打父亲去世,荣府也是一如不如一日。我估摸着荣府家底加在一处也不过是十万上下的样子。这点银钱都拿出来可够捐出个正经的知府?”
所以琏哥儿一直是个同知候补,若是朝中无能人出手,他肯定总得等着,始终补不上。
林海特地补充了一句,“得有门路才成。”
有道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朝廷对只有品级无实权的捐官管得不严,甚至到了明码标价,随意买卖的地步,但真正握有的实权的官位,须得报给圣上与阁老们,自然绝不轻予。
不仅要大价钱,还得有足够分量的人物推荐,自身亦要有些真本事才行。
琏哥儿哪样都不沾,当然补不上。薛桓家资百万,也一样没补上。
贾敏徐徐道:“所以我才请老爷出手,拉上薛家一把。省得让薛桓留在京城,走投无路之下给我二哥二嫂当了钱袋子。我二嫂这个人胆子忒大,有了妹夫做后盾,只怕胆子更大,我那二哥向来是默许,却并不沾身,横竖出了事儿也不是他顶在前头。”
说完,她抓住丈夫的手,又好奇问道,“我那王家表哥怎么也没动静?这可是送到家门口的外财呀。”
林海有问必答,轻咳一声,“王大人早年便和太子结下了交情。”
一句“王大人”也足够表明老爷和表哥的亲疏了,贾敏了然,“难不成圣上削了几位太子门下……其中便有我这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