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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赶慢赶,总算在过年之前达到了益州。就安置在城中大户人家的别院里。因为人多,一个别院不足以安置所有人,林月音又安排人在别院附近另外购置了几座宅子,总算做到了人人都有片瓦遮身之地。
因为赶路,大家都累瘫了。到了益州后,所有人也都借此机会放松下来。总算逃离了危险,以后的日子慢慢筹划,说不定过个一两年就能回到京城。这是最美好的愿望,也是梦想。大家乐呵呵的,没人愿意用残忍的言语去戳破这一切假象。
孝昌帝的病情一直没有起色,因为赶路,还有加重的趋势。萧太后年老体衰,奔波了一路也是吃不消。到了别院安顿下来后,也跟着病倒了。不过萧太后那里有宝和公主伺候,倒是不用林月音去操心。
萧太后于病中依旧担忧着孝昌帝的身体,她怕孝昌帝有个三长两短,大周就真的完了。所以,每隔三两天,萧太后就会召见林月音,询问孝昌帝的病情。
林月音每一次都说孝昌帝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让萧太后不要担心。一开始萧太后还会相信,后来次数多了,萧太后也醒悟过来林月音在隐瞒什么。
这一日,萧太后照旧召见林月音。她不顾身体安危,从床上坐起来,抓住林月音的衣袖,死死的盯着对方,厉声问道:“皇后告诉哀家,陛下的病情到底怎么样?现在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林月音略微挣扎了一下,并没有挣脱开萧太后的钳制。她扫了眼一旁站着的宝和公主,“母后此话何意?难道母后不相信儿媳?母后既然不相信我,那不如问问公主殿下,她前些天才见过陛下,对陛下的情况也是了解的。”
萧太后狐疑地盯着宝和公主,“宝和,你皇兄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宝和公主有片刻的心虚,低眉顺眼的说道:“母后无需担心,皇兄的身体正在逐渐好转?”
“果真如此?”萧太后不相信。此时此刻,她感觉所有人都瞒着她。一定是因为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
宝和公主连连点头,“女儿不敢欺瞒母后,皇兄的身体的确在好转。”
“好!来人,伺候哀家更衣。哀家要亲自去看望陛下。”萧太后信不过她们,所以她决定亲自验证。
“母后万万不可。”宝和公主急切的劝阻,“母后身体未愈,太医也说了要安心静养,不可妄动。还请母后以身体为重。至于皇兄那里,母后有什么话让女儿带去就行。”
萧太后越发确定孝昌帝的情况只怕不好,所以她越发坚定的要亲自去看一眼。不亲自看看,她无法放心。
“母后,皇兄那里很好,你就别操心了。”宝和劝解道。
“你给哀家闭嘴。”萧太后怒斥宝和,“你皇兄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你不告诉哀家就算了,竟然伙同旁人蒙骗哀家。万一你皇兄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别说是你,就是哀家也难以保住。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怎么就不明白,你怎么就如此糊涂。”
萧太后明着是在责骂宝和公主,实则是在指桑骂槐,暗指林月音加害了孝昌帝,想要行不轨之事。
宝和公主的脸色很难看,偷偷瞥了眼林月音,哼了一声,也不说话辩解。
林月音轻声一笑,“母后是在怨我?”
萧太后冷哼一声,“你整日里说陛下的身体渐好,为何这么长的时间,哀家都不见众人脸上有喜意?更不见陛下来给哀家请安?皇后啊皇后,你以为你能只手遮天,哀家就察觉不到你的企图吗?哀家告诉你,今日无论如何哀家都要去看望陛下,谁阻拦也没用。除非你有胆子杀了哀家。”
林月音笑了笑,“母后言重了。母后的疑问,我都能一一回答。大家面上之所以没有喜意,那是因为母后身体违和,所有人都在担心母后的安危。至于陛下为何没来给皇后请安,那是因为陛下的身体不曾痊愈,太医嘱咐了要静养,不得吹风。至于母后怀疑我只手遮天,那更是无稽之谈。我身为皇后,身体无恙,自然应该在危难关头承担起责任,安抚大家的情绪。否则下面的人一旦乱了,母后认为咱们还能安稳的生活在这里吗?”
林月音侃侃而谈,不卑不亢,倒是从气势上将萧太后给压住了。
萧太后哼了一声,面露狰狞,“今日你纵然舌灿莲花,也不能改变哀家的决定。哀家今日非要去见陛下。”
“既然母后执意要去,我自然不会拦着。来人,伺候太后更衣,准备小轿。”林月音吩咐了下人,又对萧太后说道:“母后见谅,这里条件有限,没有步辇,只有小轿。还请母后克服一下。”
萧太后挥手,一脸不在意的说道:“别拿这些小事情来烦哀家,只要能见到陛下,哀家就是爬也要爬过去。”
“母后大度,我这就去安排。”林月音没有留在屋里,而是将萧太后交给了宝和公主,让她们母女二人单独相处。
宝和公主有些怨言,“母后就是不肯相信女儿。”
萧太后一巴掌挥过去,厉声呵斥,“吃里扒外的东西,那林月音给了你什么好处,你竟然帮着她来欺瞒哀家。是不是要等陛下有个万一,你才肯对哀家说句实话。哀家辛苦养你这么大,你就是这样回报哀家的。哀家打死你这个糊涂东西。”
宝和公主连连避开,叫道:“母后这是做什么?有话就不能好好说
么?有话就不能好好说吗?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母后身体着想。母后一日不能痊愈,女儿一日不能心安。皇兄那里已经不能理事,要是母后再有个三长两短,叫女儿如何是好。母后指责女儿替皇后说话,怎么不想想这些日子来女儿的日子有多艰难。如今外面全都是皇后一言而决,就连吃穿住用,都得看皇后的脸色。更别说母后和皇兄每日里用的药材,全都是皇后弄来的。不靠着皇后,母后是要女儿喝西北风吗?”
萧太后眼一瞪,大怒:“你在说什么胡话?若说在路上,咱们还得靠着她。如今已经安顿下来,哪里还需要靠着她。当地官府,莫非还敢怠慢咱们皇室不成?”
宝和公主哼哼两声,“不是女儿在说胡话,而是母后您在说胡话。皇兄丢了京城,咱们如同丧家之犬跑到益州躲兵灾,皇室威严早不复存在。在世人看来,咱们大周已经完了。当地官府没为难咱们,还是因为咱们手里面有兵。可若是咱们上衙门要物资,人家只会找各种借口搪塞。就连当地大户人家,也都明着暗着躲着咱们,看咱们的眼神就跟看瘟神似得。生怕哪一天某路大军就杀了过来,连累了当地人。”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君父来到此处,他们竟然不敢用心伺候,还想躲着。他们眼里还有没有忠孝节义。”萧太后脸色苍白,完全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宝和公主冷哼一声,有些愤世嫉俗,有些黯然神伤,“什么忠孝节义,不过是蒙骗人的把戏而已。这世上有几个人能真正替大周去死?就算有,也是万中无一。靠着万中无一的几个人,能成什么事?如今所有人都在观望,想看看这天下究竟谁来坐。等新朝一开,他们自然会忠于新的皇室。咱们大周,咱们刘家,就成了他们邀功的利器。”
“不会的,事情不会像你说的那般艰难。”萧太后连连摇头,依旧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宝和公主苦笑一声,“母后,女儿也不乐意看到这一幕,可是事实如此。而今,咱们都得看皇后的脸色过活,否则连吃的都成问题。”
“为何要看她的脸色。既然官府和当地大户都防着咱们,为何偏偏对林月音另眼相看。”萧太后不明白,要说皇室威严不在,被人嫌弃,林月音也是皇室中人。凭什么她就能特殊。
宝和公主用着平静的语气说道:“因为她手中有兵。容玉那厮早已是她门下一走狗。只要将容玉那条走狗放出去,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不仅如此,皇后还让容玉就地募兵,接管了周围几个州的府兵甲兵,大冬天的还拉着人出去操练。不过她对当地官府倒是挺客气的。人家不给物资,她也不强求,直接拿金银购买。因为皇后手里有足够的金银,又对当地老百姓秋毫不犯,所以当地大户也都乐意同她做生意。”
萧太后眼神闪烁,“这么多人,人吃马嚼的,每天的消耗可不小。她哪里来的金银?又能支撑这么多人过多久?”
宝和公主摇头,“女儿不知道。不过看她每次付钱都极为爽快,又从不拖欠,想来应该还有不少。”
“有问题,此事大有蹊跷。”萧太后可不相信林月音有取之不尽的财宝。在皇宫之时,萧太后虽然不打理后宫诸事,却对后宫每年的开销知之甚深。就算林月音从中贪墨,区区数年时间,能贪墨的银钱也是有限。那点银钱对一个人来说是足够了,但是用在成千上万的人身上,不过是杯水车薪。
“不管是什么蹊跷,咱们现在都得靠着皇后过活。母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母后以后同皇后见面,多少还是得给她一点脸面才行。否则她要是记恨上,只需在饮食药材上苛待一二,咱们的日子可就难过了。”宝和说完,又是一声叹息。多有无奈,心酸,还有不甘心。堂堂公主沦落到看人脸色吃饭,当地大户官府都当他们是破落户,这钟落差所带来的打击,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是难以想象的。
萧太后脸色变幻,心疼的看着宝和公主。最后咬牙说道:“你放心,哀家知道怎么做。”宝和阅历有限,有些事情她看不明白,萧太后却自信能从蛛丝马迹中寻找到真相。只要让她找出林月音的把柄,她就不信奈何不了这女人。
宝和公主只当自己说服了萧太后,心情也轻松下来,还冲萧太后笑了笑。又亲自伺候萧太后更衣洗漱,扶着萧太后走出房门,上了小轿,前往孝昌帝养病的院落。
刚进院门,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这里少风,药味积攒在院落里,久久都不能散去。这么重的药味,让萧太后的心情越发沉重。陛下到底怎么了,为何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林月音从屋里出来迎接萧太后,“母后来了,真不巧,陛下还没醒来。”
萧太后板着脸,说道:“无妨,哀家就想守在陛下身边。皇后前面带路吧。”
“行。母后这边请。”林月音领着萧太后母女二人进了卧房,卧房内药味更重,不过光线倒是不错,屋里面一应摆设物件都看得清清楚楚。
孝昌帝就躺在床上,安安静静的,若非心口有起伏,那一瞬间,萧太后差点以为孝昌帝已经死了。萧太后颤颤巍巍的来到床边,手指哆哆嗦嗦的放在孝昌帝的鼻端,有呼吸,果然还活着。萧太后放下最大的担心,出了一口气。然后直接安坐在床头圆凳上。
“陛下睡了多久?”萧太后冷
”萧太后冷声问道。
林月音召来程绍,让程绍一一回到萧太后的问题,不得有丝毫隐瞒。
程绍偷偷看了眼林月音,喉头滚动了两下,这才说道:“启禀太后,陛下从昨日三更一直睡到现在,期间不曾醒来过。”
“怎么如此嗜睡?一直昏睡不醒,又如何用药吃饭?”萧太后顿时怒了,心头又无比的担心。瞧瞧孝昌帝那凹陷的脸颊,让萧太后心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程绍斟酌了一番,说道,“其实昏睡对陛下的身体是有好处的。陛下的身体极为虚弱,不能动气,不能大悲大喜,总之最好不要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可是每次陛下醒来,都要询问外面的情况,宫人们即便隐瞒了关键,以陛下的聪明也能从蛛丝马迹中猜测出真相。如此一来,陛下岂能不动气。每次动气,陛下的病情就会加重。微臣等人不得已,只好在汤药中加入助眠的药物,以期待陛下能够早日康复。如今看来,效果还算不错。比之半月前,陛下的身体已经有了起色。”
原来如此!萧太后没有刻意打听过外面的情况,却也知道情况不乐观。三方势力打来杀去,无数小势力趁机浑水摸鱼,四处作乱。整个大周已经没有一方净土。也难怪益州当地的百姓和关乎都对他们如此排斥。若是大周不存,最终改朝换代,今日之事少不得让新皇做借口,杀个血流成河。就算新皇开恩,益州这地方也得脱一层皮。哎,世道如此艰难,大周皇室竟然沦落到如今地步。好在他们手上还有一支兵马,方能震慑住当地惶惶人心,以及山间宵小。
萧太后叹了一声,“程太医,你同哀家说实话。陛下的身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能不能痊愈?”
程绍不敢回答,却又不能不回答。他小心翼翼的说道:“自出京起,陛下遭受身心重创,身体就是好是坏。期间若是能好好保养,问题也不大。只是后来,又受刺激,加上寒风入侵,这才加重了病情。如今陛下的身体迟迟不能好转,主要原因还是在于陛下郁结于心。正所谓心病还要心药医,只等陛下自己去了心病,敞开胸怀,加上微臣等人精心调养用药,方能痊愈。”
萧太后大皱眉头,她何尝不知道孝昌帝的心病,去国丢城逃亡,每一件事情都如一座山一样压在孝昌帝的心头,让他时刻喘不过气来。加上张贵妃这根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刺激,孝昌帝能够活到现在真是奇迹。
萧太后想了又想,最后对林月音说道:“皇后,都说心病还须心药医,此事你有何见解?”
“请母后示下?”林月音平静说道。
萧太后轻飘飘的说道,“陛下的心事咱们都知道。那个女人乃是罪魁祸首,不如尽早处理掉,也好让陛下了却一桩心事。”
“此事我有不同想法。”林月音面容平静的说道:“陛下深恨张氏,早有将张氏除之而后快的打算。若是咱们代劳,只怕作用有限。以我的意思,此事不妨交给陛下,好让陛下出了心头那口恶气。说不定陛下的病一下子就好了。”
“果真?”萧太后狐疑地看着林月音,“哀家知晓你同那贼人有半年之期的约定,你就不怕毁约,引来那贼人的报复?”
林月音轻蔑一笑,“母后知不知我为何约定半年之期?因为我知道李天保最终会失败,他保不住京城,更别想登基称帝。算算时间,或许不用等到半年之期,咱们就能听到京城易主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