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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王琴堂,见张连启让伙计挑了食盒来,不由皱眉和拿眼看小马。小马一见,知道王琴堂生气了,但也不管。小马不管,是因为王琴堂不清楚,小马也赌着一口气。
说来今日立冬,中午吃饭时,见又是乱炖和火烧,小马就提醒厨子老赵,今日立冬,让老赵晚上给知事包一顿饺子吃。小马不提醒老赵,老赵或许还会给王知事包一顿饺子吃。但厨子老赵在县公署是老人,光服候大清时的知县就肥候了四任,根本就没拿小马——这样一个娃娃放在眼里。
再加上小马也是年轻,仗着每天与知事一起出出进进,对厨子老赵说话就有些颐指气使和趾高气扬,老赵更加看不惯。所以,见小马一说,就不由生了气。说他现在正肚子疼着呢,恐怕很难坚持到晚上,一会儿就得到“济世堂”药铺看郎中。晚上来了来不了还两说呢。
小马见老赵这么说,也看出老赵并没拿自己放在眼里,也很生气,但小马生气,又是白生气,他管不着老赵,老赵另有人管。一时间,也就赌着气,去通知“聚和永”东家张连启、“聚酒仙”东家祁凤池,“德义昌”东家赵子龙去了。
小马先去了城东“德义昌”、后去了城西“聚酒仙”,然后绕道北门外,再去“聚和永”。但在“德义昌”和“聚酒仙”,小马分别向“聚酒仙”东家祁凤池,“德义昌”东家赵子龙说起知事的意思,和暂时取消下午商议事项的话。“德义昌”东家赵子龙、“聚酒仙”东家祁凤池都没有说什么。
待来到北门外,向“聚和永”东家张连启说起此事,张连启就问了为什么。小马也是年轻,不懂人世险恶。也是见上午“润泉涌”东家张树亭对知事那么不客气,也是正生张树亭的气。见张连启问起,也就连同上午知事在润泉涌烧锅与张树亭谈话内容,一五一十说了。不但把这件事说了,也把王知事自润泉涌烧锅回来,一直闷闷不乐一事也说了。不但说了此事,牢骚中,也把中午吃饭时,厨子老赵与他顶撞一事也说了。
也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待小马向张连启说完正事,又发过一通牢骚,见时候不早了,便准备上马回县公署,但他刚要起身,又见张连启一把摁住他的肩头。
张连启:
“马科长,你看,都半下午了,这顿饺子,老赵不包,我们可以来包,包完之后,我们一起再给知事送去,如何?”
若搁平日,小马也不敢替王琴堂擅做主张。自王琴堂来安肃任知事,他跟了王琴堂各处跑,虽然年轻,但他也看出来了,这绝对是一个办事果断而自律的好官。白天出门在外,晚上早晚都要回县公署吃饭,自必不说,若是正谈事情,恰好遇到饭口上,主人家自是要盛情款待,但王琴堂却总要求主家越简单越好,可边吃边谈。否则定会当场拒绝,宁可到外面找个小饭铺,吃罢饭回来再谈。
但这日又与平日不同,这日是立冬,按安肃当地习惯,是一定要吃饺子的。关键还是,小马与厨子老赵也治上了气,当然也不完全是与厨子老赵治气,也是见王琴堂吃罢中午,一个人闷闷不乐回到办公室,也是为给知事开开心。见自己要回县公署,又被张连启急忙一把摁住,要去为知事张罗饺子,一时间,也没有反对。
见小马没有反对,张连启又说:
“同时我们再弄两个小菜,我再弄上一坛陈年老酒,趁着晚上功夫长,我们也可好好喝上几盅!”
又说:
“你先坐着喝茶,我这就找人准备去!”
还是长话短说,见张连启抱了酒坛,弄了食盒来,王琴堂虽然皱了眉,还看了小马好几眼,但最终也没有说什么。王琴堂没说什么,还是因为听了上午张树亭的一番话,让他突然感到对烧酒还是知之甚少,也是想着找谁来聊一聊,见张连启来,又是北烧锅的主人,便也临时决定,与张连启再深入地聊一聊这安肃烧酒。
说话间,酒菜就摆到了王琴堂的办公室。果然简单,一坛酒,三个大盘。三个大盘又分别是饺子,大菜和一盘大蒜闷驴肉。所谓大菜,也即猪肉、白菜和粉条混炖。
琴堂一见,脸上也一下有了笑容。见王琴堂并没怪罪,小马和张连启提着的心,也一下放到了肚里。气氛也瞬间活跃了起来。
王琴堂本不能喝酒,但这日因为与张连启聊得很开心,或者说,王琴堂问什么,张连启答什么,不仅答了王琴堂想问的,就是王琴堂没有问起的一些烧酒细节,张连启也同样给王琴堂叙说了一番。
当然,待说起上午张树亭说过的那番话,张连启当然不会站到张树亭一边说话。张连启告诉王琴堂,老窖池能够烧出好酒不假,但老窖池不都是从新窖池开始的?王琴堂不听这话还罢,一听这话,又不由一拍手道:
“我也是这个意思呀,可我就想不通,润泉涌烧锅掌柜为何一听要增加窖池,竟反应如此强烈呢?!”
张连启又是摇头一笑道:
“他爹死的还不到一年,他一个娃娃家,掌管烧锅才几天,能懂个啥?!”
说完,又看一眼因为喝酒,脸上泛出红晕的王琴堂道:
“还不是仗着自家烧锅年头长,酒卖得好,不把知事放在眼里吗!”
说完,见王琴堂不语,又道:
“也不光他,他爹张根茂活着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副样子,从不把官府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