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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儿,宁儿……”身着明黄色凤袍的云皇后匆匆奔进殿来,当看见躺在床上了无生息的少年时,眼泪立刻涌上,不顾礼仪的一把抓住一边的太医问道,“宁儿怎么样?”
“皇后娘娘还请稍安勿躁,七皇子虽还在昏迷中,但应该没有生命危险。”那太医赶紧道。
“没有生命危险?那有别的危险是吗?会怎么样?有什么可能?”那云皇后并未听进太医的劝,立刻又紧张的追问道。
“这个……还说不好,七皇子摔伤了脑袋,重的估计可能会永远醒不过来,成为活死人,轻的则是愚钝痴傻,再或者截瘫,再也站不起来……”
只不过太医的话未说完,云皇后已经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娘娘……”随身的宫娥赶紧扶住她。
“皇上驾到!太后驾到!”
就在这时,就听门外的小太监高声喊道。
之后就见隆和帝那臃肿的身影,再就是那由两名宫娥搀扶着的吴太后的身影。
殿中众人行礼,但两人却顾不得理会,匆匆走到薛宁身前,急切的问起太医。
太医如实回禀,两人听后也是忧心似焚。
猛听见一边有哭泣声,才发现皇后也在。
“别忧心,朕会帮宁儿请最好的太医。”隆和帝安慰云皇后。
皇后点头,然后又道,“皇上,还请您好好彻查加害宁儿的人,莫要叫那奸佞凶妄之人逍遥。”边说着,边抬头装作无意的向吴太后投去一瞥。
吴太后蹙眉。
“会的,一定会的。”皇上道,微顿了一下又开口,“皇后还是回去休息吧,你身体不好。”
“是!”皇后应了,然后又看了看薛宁,交代太医一番,这才恭敬的向两人告退。
从始至终,吴太后都是冷冷的,一言不发,直到皇后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处。
“母后……”看太后不高兴,隆和帝叫她一声。
“宁儿也是哀家的亲孙儿,你又子嗣单薄,哀家……哀家又怎么会不疼他……”谁知这一声后,吴太后竟然叶落了泪。
“母后,您别伤心,儿臣知道您疼宁儿。”隆和帝赶紧道。
“你知道,呵呵……”吴太后冷笑,“恐怕有些人不这样想。”
“母后,皇后也是太心疼宁儿。”隆和帝脸现为难。
贵为帝王,也免不了做夹板……
“呵……”吴太后又一声冷笑,“疼宁儿?那是好好时,这会儿指不定怎么打算。”
隆和帝蹙眉,“母后,皇后一定是真的伤心过度,算上宁儿这次,她已经经历了多少次这状况,又怎么会不伤心?”
听了隆和帝这话,吴太后一愣,当即闭了嘴。
“母后,您也累了一日了,也回去歇着吧。”之后隆和帝又道。
吴太后便没再说,起身,任人扶着她转身离去。
而隆和帝又看上床上那一动不动的薛宁,轻叹一声。
殿里的众人依然井然有序的忙碌着,没人多听多看,一个个如聋如哑……
“太后,要用盅参茶吗?”
吴太后的贴身大宫女银瓶,看那一眼那自七皇子处回来后就一直脸色难看的坐在炕桌前的吴太后,然后小心的道。
“用什么参茶,哀家又哪里喝得下?”吴太后沉默了好半天才呼出一口气道。
银瓶不敢再多说,低头作势退后。
“去甘泉宫里,将贵妃娘娘叫过来。”吴太后却突然又开口。
银屏一愣,赶紧应了。
工夫不大,一身华服的吴贵妃就在一众侍从的簇拥下进殿来,施过礼后立刻问吴太后,“姑母,有什么事吗?我那边宾客还没散……”
“这会儿还管什么宾客?”只是不待她说完,吴太后就肃声一句。
“呃……”吴贵妃一愣,看一眼吴太后,然后又看向一边的侍从宫女。
那些人也是惯看眉眼高低的,立刻悄悄退出,而一边的银瓶见了,也立刻延寿宫里的众人退了出去。
“姑母,是为薛宁的事吗?”等殿里只剩两人了,吴贵妃才又问吴太后道。
“薛宁薛宁,你就不知道你这种叫法让皇上心里不悦吗?”却冷不防吴太后一声高声。
“姑母……”吴贵妃赶紧道,“下次我会注意的。”
吴太后看她一眼,“下次?也不知那可怜的孩子还有没有下次。”
吴贵妃垂眸,“姑母,这事和林儿无关,林儿今日大婚,又哪里会有时间……”
“你别瞒我,华贤嫔那里已经闹了一场,傻子才想不到。”对着自己的亲侄女,吴太后也就懒得再自称哀家。
“姑母,华贤嫔那里林儿是被人设计了,但薛宁……不,七皇子这事一定不是林儿做的,林儿又……又怎么可能做出这、事……”但在吴太后那犀利的目光下,吴贵妃的声音慢慢就低下去,然后直至消失。
自己的儿子,什么品行,她又怎么不知……
殿里沉默下来,良久,吴太后才轻叹一声看了吴贵妃开口,“你可能觉得,这样正好,但有没有想过你表哥的心情,看来册立的事又要不了了之。”
一听册立的事会泡汤,吴贵妃急了,“姑母,这可怎么办?您一定要再与表哥说说……”
“说什么?我还没开口,他就又和我提起以前云岚娘死胎和小产之事,可见,经过这番,他已经又偏到那边去了。”吴太后有些头疼的道。
吴贵妃听了,脸色一垮,但很快又道,“那他想立谁?”
这番情形下,难道还有别人可选?
“没人立,他可以不立,别这么不以为然,这样拖下去,不定有什么变数,再说,宁儿死了对云家华家也不算什么大事,云岚娘那边难道不会再过继一个过去吗?他们可念念不忘先皇那个一旦云岚娘生下孩子必须立为太子的承诺。”吴太后又道。
云皇后父兄为国捐躯后,为了安抚悲恸不已的云皇后以及云家华家,先帝隆化帝曾经说过,日后云皇后一旦诞下皇子,必须立为太子,与云家血脉共享这天下。
“怎么都不是她亲生的,难服众的……”吴贵妃又小声的道。
“你总有话,即使不是亲生,那也是后备的威胁不是!”吴太后听罢又高声训斥她一句,但很快就又叹息一声,“你们啊,是被长期优渥惯坏了,哎,算了,只盼以后能顺遂,吴家弟子能争气,还是有希望的,呃……当然,你还要好好教教林儿,杀伐果断是好事,但是要多忍耐,小不忍则乱大谋。”
吴贵妃也知这次儿子行事太过,所以赶紧连声应了。
“还有,”吴太后又嘱咐,“明日带个信,让你兄弟们过来一趟,事情应该好好谋略一下了。”
“哦……”
就在吴太后姑侄俩为薛宁这件事的后续而相谋的时候,另一处也有一对父子也在说着这件事——
“父亲,对不起,今日之事是我轻率了,我……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书房里,华又廷直直的跪在冰冷的地面上,耀若日光、皎如明月的脸上再不复往日的淡然沉静,而是满是沉痛。
如果知道后果是这样的,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在知道吴家洲想着设计他时弄什么将计就计,更不会将出后宫的地方选在那小佛堂,更更不会在遇到七表弟时将他一起拉了过来。
其实他原本轻而易举的逃出去,这般做也只是为了让薛林在皇上心目中的印象更差一点,让他离这储君之位更远一点。
但没想到的是,却大大低估了薛林的凌厉凶狠本性,才害的七表弟遭此劫难……
想到这些,华又廷那垂在衣襟两侧的手不由握紧。
“起来吧,这事也不能全怪你。”却没想到年轻时带兵多年、一向对孩子们赏罚分明、无任何姑息的父亲竟然语气轻飘飘的。
华又廷一愣。
“再说,事已至此,又能怎么样。”华正兴又道。
“父亲,您……”华又廷并未起来,只是看向华正兴,幽深眼眸中一抹质疑。
“怎么,非要受罚才甘心,那就等我有了时间吧,这会儿我没空。”儿子的目光,让华正兴不悦的敛了神色。
“父亲,你是不是想……”华又廷又问,不过话说了半句却又停住。
“想什么?不只是我们华家所能决定的,还有皇后娘娘与云家,我有事要出去,你也先回去吧。”华正兴却已起身,然后又看他一眼,转身向门口走去。
目送着父亲那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华又廷脸上慢慢浮起一抹冷笑。
想什么,不外乎是再找一个人扶植罢了。
七表弟性情纯和,是个不争的,又怎么能让他们满意。
想起七表弟,他的心就禁不住一紧。
那是个给过他诸多温暖的孩子……
夜已深更,即使大新皇宫这座不夜的小城也一片岑静,白日喧嚣了一日的众人已经沉入了梦境之中。
“谁?”
守在某处殿阁门口的小太监正昏头昏脑的打瞌睡,却忽然发现眼前闪过一抹黑影,可等他揉揉眼睛仔细看时,才发现四周未见任何人。
“一定是做梦了。”小太监自言自语的嘟囔了一句,然后又坐下。
打个哈欠、继续瞌睡的他却完全未发现,一个黑色的身影从殿阁中的某根梁柱上跃下,然后快速的向里面去了。
站在床前,看着上面那头上被白色绷带紧紧缠住、脸上毫无血色的薛宁,华又廷那双幽深的眼眸中禁不住涟漪泪光。
“七表弟,对不起!”伸手为薛宁整了整头上的绷带,华又廷低声道。
其实这孩子应该是不愿掺合其中的,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他说了,他便应了。
一如小时候!
他认识他的时候,是四年前,他刚从西北回来的那年,随了父亲和兄长去皇宫见云皇后,无意中的一瞥,竟然发现在云皇后昭阳殿的某个僻静的角落里,一个小男孩正将几块石头摞在一起,踮着脚尖,够着一棵榕树上的某个枝杈。
他转身就走,并不打算理会。
“哥哥,能帮我一个忙嘛?”身后孩子却怯怯的叫住他。
他转头。
“我想将这枚平安符挂到那边那棵树上?可……够不到……”男孩对他摊开掌心里的一块平安符。
他一愣。
“哥哥……”男孩四下张望了片刻后,又犹豫了半响,才道,“今日是我母妃死去的日子,常嬷嬷说,要是在某个死去的人忌日这一天,为他在最高的树干上挂一枚平安符,他就会在阴间平安,所以就去求了一枚,不过试了一早上了却挂不上去……”说到这里,孩子眼眸中隐隐有泪光闪动。
他被惊到了,不由就想起自己从未谋面的母亲……
“好,我帮你!”之后他伸手拿了那平安符过来,轻轻一跃便将那平安符挂到了最高处的树杈上。
男孩见了,激动的拍手,却有尽量不然自己喊出声来。
他又看他一眼,然后走开了。
后来当这孩子知道他竟然是云皇后的表外甥,看得出很担心,一双眼睛慌乱的不时偷瞄他。
是担心他将这事说与云皇后吧。
只是他又怎么会?
再后来就是这孩子将他当成了最好的哥哥,奉他的话为神明……
想到这些,华又廷闭闭眼,然后睁开,目光无比坚定的凝视着薛宁的脸,低声道,“放心,七表弟,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这天下都是你的。二哥会将这天下拿来!送你!”
……
“太太,舅太太……说什么,没意吗?那个进了翰林院的苗朗也不行吗?”看着眼前正低头看信的宁氏那愈来拧得愈紧地眉头,董妈妈问道。
宁氏没答她的话,只是将那信往桌上气愤的一拍,“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这不成那也不成,又当自己是什么门第,难道还琢磨着嫁皇亲贵胄吗?”
“呃……”董妈妈一愣,看向那信,可惜,那些字只认得她,她不认识那些字。
宁氏气的深喘气。
董妈妈唯恐她又发作了咳喘,赶紧帮她抚背,“太太,别生气,别生气,舅太太就那样。”
宁氏深吸口气,平复了片刻才开口,“嫌那个荐了县令的是同进士出身,嫌威远侯家的那个孩子是庶子,而那苗朗呢,都好了吧,功名是功名,品貌是品貌,又嫌人家家穷,只有几亩薄田,也不想想,要是十全十美的好,又怎么会考虑玉娘,哥哥虽做着个小官,但也只是八品,还不是凭功名上位,说来说去,也只是一个稍微有些地位的商家而已,你说,这样的能找什么样的好。”
噼里啪啦一口气说了一大套,眼看就要咳,董妈妈赶紧拿了水给她喝。
水喝下去后,宁氏又开口,“为了这些,我这个做婶婶的跑了大侄儿媳妇那屋好几趟,人家都嫌了,慧儿的事我都没这么麻烦。”
“好了,太太,管不了就不管了,你做的这些,大表姑娘又不是没看到眼里……”董妈妈赶紧劝。
“怎么了?什么不管了?什么看到眼里?”慧娘就是这个时候掀帘进屋来的。
看着女儿又不让人通秉直接进屋,宁氏沉脸,“你乱闯什么?”
“什么叫乱闯?娘,我也是听您似乎在里面发火呢,才进来看看,担心您吗。”慧娘赶紧道。
这是真的,正巧过来,就听见屋里母亲的高声,她没让门口的橘红葱白通报,就直接进来了。
正是气头上的宁氏只是冷哼一声,没理女儿。
“娘,到底怎么了?您在不高兴什么呢?”慧娘却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