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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阮依依一直睡到了下午才醒来。当她去清峰堂找颜卿时,看见袁铁轩也在。他们三人正热着黄酒,就着一些小菜,边吃边聊。
颜卿不好酒,大概是为了陪袁铁轩,这才摆了一个酒杯,装了小半杯,有一口没有一口的抿着。项阳则喝得兴起,房间里放了三个炭炉,酒后身体发热,竟脱了衣裳,只着中衣在那里畅饮。袁铁轩是武将出生,无论春夏秋冬天冷天热,身上那铠甲就象他的皮肤一样,严严实实的穿着,捂得密不透风。
阮依依闯进去时,项阳已是酒过三巡。昨晚宿醉他头痛的厉害,袁铁轩的到来让他有理由光明正大的喝回魂酒。刚喝到点上,精神大振,门被推开,夹着雪花灌进冷风,项阳本能的要摆起国师架子骂人,凝神一看,站在门边的正是阮依依,楚楚动人的眨巴着眼睛四处找颜卿,刚到嘴边的话立刻咽了回去。
“你怎么来了?”颜卿昨晚把她弄得很辛苦,还以为她要睡到晚上才能醒来。忽然看她迎着北风站在雪花中,身上只穿了云锦月裳,不高兴的问道:“香瓜呢?大寒天的只给你穿这么一点,她是怎么伺侯人的?”
阮依依很少见到颜卿这样打官腔,当即愣了一下,跳过门槛奔到颜卿怀里去。颜卿早就张开双臂将她揽住,在一旁伺侯的陈叔赶紧将颜卿身边的炭炉移远了些,怕那火势太旺会令阮依依不舒服。
“我看到外面下雪了,担心小五会着凉,就让香瓜和小四去准备了一些棉花,顺便又重新给小五搭了个窝,叫魅然送到树上去。”阮依依冲着袁铁轩笑笑算是打了招呼,就自顾自的坐在颜卿的大腿上,替香瓜解释:“香瓜和小四都去忙了,我吩咐完后想倒回去再睡,可是师傅不在睡不着,这才来找师傅的。”
“你都这么大了,还不知冷暖。大雪天的,只穿这点,不怕着凉。”颜卿摸了摸她的手,应该是刚起床还带着被窝里的温度,手不算太冰冷,但鼻尖却是冰冰凉的,把颜卿心疼坏了。
阮依依搂着颜卿的脖子,笑嘻嘻的说道:“织女精灵织的云锦月裳真不是盖的,穿在身上可暖和了。难怪皇后娘娘看着这身衣裳气得鼻子都歪了,原来她想要还没有呢。”
项阳听到阮依依在编排齐浓儿,小声的干咳两声。阮依依扭过头来看了看,这才想起袁铁轩在,自己当着他的面说齐浓儿不太好。袁铁轩见阮依依看着他,赶紧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自言自语:“末将的酒量真是越来越差,不过喝了三五杯而已,头就晕了,刚才什么都没有听到。”
阮依依捧腹大笑起来,项阳又敬了袁铁轩一杯。两人觥筹交错时,项阳注意到颜卿一直盯着他看,这才想起自己喝酒太豪爽只穿着中衣,这会子阮依依不声不响的跑来,他再这样穿就不合适了。
项阳退回到卧房里加外衫时,阮依依瞅着颜卿的酒杯,问他:“师傅为何喝酒?有好消息吗?”
“呵呵,袁将军这次带来的消息,应该算是好消息吧。”颜卿应道。
原来,袁铁轩在项阳找过他之后,立刻派人四处打探。根据探子的回报,霍家并没有明显的可疑举动,京都内外所有布防都掌控在袁铁轩的手里,无论是宫中禁军护卫,还是京都外城的军营,都没有兵马调动的迹象。
假如霍家想谋反,没有兵马,是不可能行事的。
袁铁轩将情况简单的介绍完之后,又说:“京都外城我已经派人搜过至少三回,不可能有屯兵。”
阮依依听完后,想了想,问他:“袁将军派人去过九渊山吗?”
袁铁轩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阮依依一看就知道,他肯定忽略了那里。
“我和师傅去过九渊山,那里地形复杂,又有许多天然山洞。平时就算是附近的村名都不敢进山砍柴,人迹罕至。假如霍家有胆子在那里屯兵,应该是不容易发现的。”
颜卿点头附和:“是的,想必袁将军的士兵也从未去过那里,所以对那里有所疏忽。”
袁铁轩的脑门开始沁里密密汗珠,他伸手抹了两下,狼狈的说道:“末将马上安排人手,进九渊山查看……其实,九渊山离京都还是有段距离,就算是屯兵在那里,要进内城还需要时间。末将觉得,假如霍家要有所举动,应该会在内城安排一只精良队伍,再里面应外合,才有可能。”
行军打仗阮依依确实不太懂,图谋造反她更是弱项,所以当她听完袁铁轩的分析后,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建议有多傻。而颜卿也不管她说得对错,都无条件的配合她,支持她,令她又是羞愧又是感动。
颜卿见阮依依面色尴尬,知道她在想什么,搂着她笑道:“谋反是大事,每一种可能我们都要想到。你想得偏但也不是没有可能……霍家如果真得想谋反成功,不但要内城有兵马,外城更需要动援的。”
“是的是的,仙医说得对。”袁铁轩连声赞同道:“末将特地派人在内城里巡视,霍家没有频繁的人员调动。假如仅靠他霍府一百号家丁,是不可能成事的。”
“听说最近内城进了不少伽蓝国的商人,而且,内城里也有几处地方是伽蓝国商人的聚集地,龙蛇混杂,最是复杂。不知袁将军是否有派人去那些地方查看?”阮依依问袁铁轩,他点头应着说这几天一直在查,目前没有发现疑点,这才放心。
他们正说得热火朝天时,项阳换了衣裳出来。听到他们在说霍家,插嘴进来:“伽蓝国的国医正式住在霍家了。昨晚我们离开后不久,霍安邦就进宫求皇上,说想请国医帮忙医治霍钦。皇上准了。”
“那个奕世王子呢?”
“已经在安排好的驿站住下,他随行的那个护卫叫蒙亚,也跟着一起住在驿站。”项阳说到这里,瞟了瞟袁铁轩,最后还是没有把他当外人,顺带的提了一下婧贵妃的情况。
袁铁轩听说婧贵妃可能有孕时,大惊失色,手中酒杯晃来晃去,洒去大半才稳住身形,不放心的问道:“国师,仙医,你们确定婧贵妃真得有孕?”
阮依依见袁铁轩都不问是不是怀上龙种,而是说真得有孕,便知道他心里其实是相信他们,并认同他们的怀疑的。颜卿见袁铁轩问得颤颤巍巍,坦然笑道:“是否是真的,还需要一些东西来证明。”
项阳见大家都把话说开了,这才告诉袁铁轩,马上王仕青就会来。按理他辰时去请平安脉,最晚巳时就能结束,现在是未时,用不了多久,王仕青就会来国公府送东西。
袁铁轩见他们都如此信任他,将这么重要的事情毫不保留的告诉了他,当下又连喝两杯,与项阳称兄道弟的表忠心。
就在他和项阳互吹互捧时,陈叔又送来了两壶酒,顺便端来了阮依依的午餐。阮依依一看到乳白色的豆浆里泡着黄灿灿的油条时,就兴奋的直拍手,恨不得自己跳进那豆浆里面漂在上面慢慢的啃油条。
颜卿拿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她嘴挑得厉害,越是有营养的越不肯好好吃,就喜欢豆浆油条,还只肯吃油条不愿意喝豆浆。他见陈叔只端来豆浆油条,有些不快,正准备叫陈叔另外准备些小食,却看见香瓜和小四一人端着一个盘子,里面有碗温热的八宝粥,旁边放了一些佐粥用的小菜,另外几个小碟里全是核桃芝麻等小零食,全是营养齐全的好食物。
阮依依一看就皱眉,正要抱怨,香瓜笑呵呵的说道:“我们从花园里回来看见小姐不见,就猜小姐来清峰堂找仙医了。刚才看见陈叔去厨房端豆浆油条,应该是小姐要进食,我们便来了。”
香瓜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根本不管阮依依高不高兴,就把那两盘子里的小碟摆满桌子。颜卿满意的夹了些核桃逼着阮依依吃,又喂她吃完小半碗八宝粥后,才同意让她吃油条。
阮依依昨晚真得累坏了,睡饱后就狠饥肠辘辘,看到那些平时不爱吃的东西也不太抗拒。只是胃浅,吃不了几口就饱了,看着豆浆上还漂浮着的油条,想吃又吃不下去,正纠结着,门被推开,王仕青拎着一个包袱站在门边。
“咦,仕青哥……”阮依依下意识的喊他,突然想起上次项阳说的他提出的要求,立刻改口:“王御医,你来了!”
王仕青在原地愣了一下,当他看到阮依依正坐在颜卿的大腿上,一只手扯着颜卿的衣襟,另一只手的手指正含在嘴里,跟他打完招呼后就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油条看,压根没有在乎他的出现。
项阳招手示意他进来,王仕青与袁铁轩寒暄了两句后,看到香瓜和小四将阮依依眼前的食碟全都撤走,这才把那包袱打开,将里面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阮依依不得不佩服王仕青,他几乎把婧贵妃宫里的东西全都搬来的。每日必用的胭脂水粉,装扮用得金钗珠串,衣服也捡来几件,甚至把头油都带来了。里面还有几个小盒,里面装着婧贵妃昨晚和今早吃的饭菜,每样一种挑了出来装着,等王仕青拎过来时,都已经冻成了冰。
王仕青一样一样的拿出来,每拿一样都要细细的解释一番。颜卿仔细看着辨认着,闻闻味道,检查是否有异样。项阳和袁铁轩并不清楚他们到底要找什么,但是也在旁边帮忙,学着颜卿的样子,一样样的仔细看着。
阮依依从里面挑出一个香囊,这应该是婧贵妃放在帐子薰香用。她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都是寻常所用的香料,拆开后将里面的香料都倒了出来,一无所获,不禁有些失望。
“王御医,你可真本事,竟然能偷出这么多东西来。”阮依依真心佩服王仕青,不过请个平安脉,他竟然能捞出这么多东西来。其中还有不少是很难偷来的,真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法子。
王仕青听阮依依说他偷,也不恼,解释道:“不是偷,是借。”
“唔……怎么借的?”
“我把月美人烂脸毁容的事告诉了婧贵妃,她大概也有所听闻,所以当我说我需要把宫里的东西拿去太医院仔细查看是否也沾染了毒粉时,婧贵妃毫不犹豫的答应了。”王仕青诚实的回答,他这么做,确实很机警,光明正大的,让婧贵妃主动把东西全拿给他。
项阳指着那些吃食,问道:“你不会骗她食物里有毒粉吧?”
王仕青脸皮一红,有些羞赧,摇头说道:“没有骗,我只是说,万一毒粉不小心掺到食物里去,银针试不出来,还会烂肠烂肚……婧贵妃当时就吓得什么都不敢吃,把吃食全给我了,叫我回太医院好好查看。”
阮依依吃吃笑着,这个老实巴交的王仕青,在后宫锻炼了大半年后,竟也变得滑头了许多。说不上会勾心斗角,但最初认识时真得进步很大。
颜卿将包袱里的东西摆了满满一桌,反复看了好几遍,都没有发现端倪。他不甘心,又仔细的检查了一遍,还是毫无头绪。阮依依他们都直勾勾的紧盯着颜卿,看上去比他还紧张。
毕竟,要证明婧贵妃是不是真得怀孕了,最关键的,还是靠颜卿的判断。
颜卿如入无人境界,再次翻看这些物品,最终,他失望的摇头。
阮依依和项阳轻声叹气,声音小得不易察觉。袁铁轩则举着空酒杯,神情复杂,呆呆的看着颜卿摇头。王仕青也有些沮丧,叹了句:“或许是我多疑了……”
说完,从怀里另外拿出个油纸包,轻轻的放在桌上,说:“我问婧贵妃要这些东西时,忽然想起,每次我开的药方她都不肯让太医院熬制。只说是自己不放心那些药单,所以在悦熙殿单独开了小灶做饭熬药。这药渣,是我偷回来的……”
阮依依眼睛一亮,将那包药渣拿了过来,全都倒在桌上仔细分辨。这里面,大多是调理脾胃的常用药,还有一些补气养身的名贵中药,乍一眼看去,好象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颜卿很快就从里面挑出一小片象桔梗的中药,问王仕青:“婧贵妃最近常咳嗽气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