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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轻凡站在园中,望着远处依稀可见的长白山,耳畔似乎还在回荡着清清甜甜的童音:轻凡哥哥
十二岁那一年的冬天,他每天都在盼望着两件事:一是紫韵回来;二是京城也能下雪。
直到来年开春,京城都没有下过一场雪,而紫韵也没有回来。
春天到了,北地的冰雪也已消融,义父要带着他回去了。
离开京城时,他一步三回头,甚至看到远处有马车过来,他也盼着那是紫韵。
次年,他就又盼着义父能到京城的镖局子里帮忙,但他们却回不去了。
吴奔接连攻下北地十六州,自立为王,烽烟四起,北地与京城已经成为两个国家,隔着一道山海关,却无法逾越。
那时他常听那些吴军将士们叫嚣:终有一日吴朝大军要打进山海关,让大成的公主郡主为奴为婢。
进关、烧宫殿,抢皇女,这是吴奔激励三军将士的话,也同样传遍北地十六州。
他们说的公主郡主中就有紫韵,这些畜牲不如的家伙竟想染指紫韵,他决不允许。
那一次他带着十几个帮中弟兄,杀了吴军一旗人。他回来后原以为义父和义母会责罚他,没想到他们非但没有骂他,还让他从那天起学着管理帮中事务。
不久,十四岁的骆轻凡便接管了龙蛇帮大半江山,他带领着帮中弟兄一次次打退吴军的围剿。十五岁,他暗中与征北大将军林钧合作,成功挑起民怨。除了龙蛇帮,北地十六州内乱不断,让吴军疲于应付,而林钧给他的好处就是默许他的走私。
他走私的东西都是皮货和药材,而从关内运来的则是陶瓷、丝绸和玉器。
这些东西无论哪一样,都不会引发严重后果,因此就连吴军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况且骆轻凡贿赂给他们的银两远远高过吴帝给他们的俸禄。
他少年得志,又混迹于江湖人之中,但他努力让自己和这些北地的粗汉子不一样。因为紫韵不喜欢那样的。
人长大了,也就更清楚他和紫韵之间的地位悬殊。邱紫韵,皇帝的亲侄女,亲王嫡长女。贵不可言的身份。难怪她那么娇气任性。因为她有的是本钱。
而他只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儿,他甚至没有家。他自幼长在帮会,他是百姓眼中的小流|氓、小混混。他去贺王府时,身上只有三两银子,那是他所有的积蓄。而紫韵身上随便一颗明珠就是价值千金。
不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他也要做一个有本事的男人,他要配得上紫韵。他要让他的小韵儿永远做天之娇女,无忧无虑。
闲暇时。他便跟着义父读书练字,就连义父都觉得诧异。自从京城回来,骆轻凡不但变得深默,也更加内敛,他就像是忽然长大了。
没有人知道这个冷静的少年在想什么,或许都以为他是想发战争财。没有人能想到,他比谁都盼着这场战争早日结束。
他要进关,他要去大成帝京,那里花团锦簇,繁花似锦,那里有这世上最高贵最可爱的姑娘。
他相信小韵儿一定也在等着他。
呵呵,想到这里,骆轻凡苦笑。
林钧大获全胜,班师回朝,朝廷虽然还没有下达通商令,但在一个月前,终于允许百姓过境,那时他就想立刻入关。
偏偏这时,他得到一个可靠的消息,已在长锦州逗留数月的永靖公主,就是贺亲王的嫡长女,当年的永嘉郡主!
这个消息对他如同平地惊雷,他怔了好一会儿。
永靖公主到达长锦州时,他随义父义母住在千里之外的飞雪谷。那时正值一年里最冷的时节,义父是南方人,身子纤弱,每年那个时候都要去飞雪谷小住。飞雪谷四面环山,反而是整个北地最温暖的地方。
骆轻凡在飞雪谷住了一个月,挂念帮中事务,便辞别义父义母,独自去了北寿州。北寿州距长锦州五六百里,那里便是龙蛇帮的总坛。
在北寿州时,他接到来自长锦州的密报,有位永靖公主来了,据说是陪准驸马来治病的。
骆轻凡没有把这件事在放在心上,一来据说有当地官宦前去巴结,都被公主挡在门外,就连知府也放出话去,准驸马病重,公主无暇体察民情,让大家就不要过去请安了;二来帮中事务繁多,他应接不暇,也就没再让人深探。
得知永靖公主就是紫韵时,他恨不得揍自己一顿。
日思夜想的人近在咫尺,可这么久了他却浑然不知。
更令他意外的是,小韵儿竟然已经有了别的男人。
他无法想像,这世上还有什么人能够配得上他的韵儿。
他来到长锦州,却没有现身,那些日子,他在打听关于墨子寒的一切。
墨子寒和他一样,也是孤儿。但墨子寒十六岁钦点探花,十八岁入大理寺,位居四品。如今也是刚刚及冠之年,即将抱得美人归。
他的病已经治愈,同来的太医和医女都已回京,他还滞留于此,想来是想等天气暖和了,再陪公主返京,让公主免受风霜之苦。
所有的一切,都令骆轻凡浑身不自在。
如果不是这场战争,他又怎会眼睁睁让韵儿跟了别的男人。
他不稀罕当官,也不稀罕做驸马,他只想要韵儿,他只想带着韵儿看桃花、玩冰车。
韵儿是公主郡主,还是五夷巫女,更或者,她什么都不是,只是和他一样的江湖人,那全都无所谓,他想要的,就是她的笑靥,和那一声甜甜的“轻凡哥哥”。
骆轻凡的目光依然毫无焦点地看向远方。不知不觉,一滴清泪已经潸然而下。
韵儿居然不认识他的,她甚至不记得曾经有过一个叫骆轻凡的人。
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加讽刺。他心心念念多年的人,竟然同他形同陌路。
她怎会不记得他呢,他们不是约好了吗?
他带她玩小冰车,她会绣荷包给他的。
骆轻凡不甘心,这些年他带领龙蛇帮所向披靡,他从未失败过,他甚至已经忘记失败的感觉。
但现在。这种感觉越来越清晰,清晰得令他痛彻心扉。
“阿土,你去把飞鹰找来。”
他的声音疏离冰冷。如同北地的天空,即使已是初春,依然看不出暖意。
阿紫偎依在墨子寒的怀里,他在看飞鱼卫刚刚送来的密奏。而阿紫围在锦被里。正在打瞌睡。
他默默起身,把两个汤婆子放到他方才的位置,代替自己给阿紫取暖。
阿紫迷迷糊糊,感觉到身边的火炉子没有了,撅起小嘴蜷缩起身子,把后背冲着墨子寒,以表示她无声地抗议。
墨子寒只好轻声哄她:“过了这几日就回京,这次不会再拖了。”
阿紫还是不吭声。墨子寒只好又说:“你的公主府已经开始修建,就在荣华街上。是在原来陈家的那套宅子上扩建的,想来秋天便能完工。”
这是飞鱼卫从京城传来的消息,即使他在北地,来自全国各地的暗影密奏依然源源不绝,上到朝堂大事,下到京城里又开了一家酒楼,事无大小,都是暗影们密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