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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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老爷想要杨熙跟两个儿子一起去官学的念头并不是刚刚产生的,实际上,自从决定让三个孩子都去县里念书的时候起,黄老爷就已经做出了让杨熙一并跟去的决定。

做出这个决定,并不只是因为与杨老爷的交情或者是对杨熙这个孩子的喜爱,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黄家确实没有比杨熙更合适的人选了,苗二喜要跟着黄老爷去做生意,胡老三是看门的,弄个小丫鬟去学校也不现实,所以算下来让杨熙过去最合适,当然黄老爷也不指望真的让杨熙全天候的伺候俩儿子,就是有个什么事儿起码有人跑腿儿就行。其实这件事儿早该跟杨熙说,只是黄老爷办事儿一向拖拉,拖来拖去又赶上女儿受伤,接着儿子就跑去考试了,等他想起来这回事儿,已经是儿子们收拾好行装准备去县里的时候了。

其实黄老爷很想让杨熙也正经上学而不是做个书童,但是想想一年好几十两的花销,他还是把这话吞回肚子里去了,心里头默默安慰自己:书童也能蹭个课呢!这不是跟在家给刘先生当书童差不多?杨熙对这个安排更是没话说,黄家兄弟并不真的把他当下人,说是去当书童,说不得也能跟着学不少东西,这真是极好的了。

黄家众人对这个安排没什么话说,便是最小气的钱氏也舍不得儿子没人伺候,这件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

对于杨熙要去县里读书的事情,大概最遗憾的便是刘八明了!

作为一个考了二十多年举人的老秀才,刘八明在决定放弃科举去做一个给人教书的先生的时候,人生目标便从考上举人变成了:教出起码一个举人学生来。当然桃李满天下或许是绝大部分做老师的人对自己的职业生涯最深层次的追求,但是对于刘八明这么个老秀才来说,能教出几个秀才再出那么一两个举人恐怕就已经是他的最高追求了。在这种情况下,刘八明又哪里舍得他眼里最有可能考上举人的杨熙飞走?

是的,刘八明对杨熙的评价相当高,比黄鹤更聪明,比黄鹏更刻苦,这样的学生有什么道理考不中秀才?他的记忆力或许达不到黄鹂那样过目不忘的妖孽程度,但也绝对要比黄鹤等人的记忆力更好了而且经过一阵子的教授,刘八明惊讶的发现,杨熙竟然具备了他所有学生都缺乏的一种天分:在吟诗作赋方面的天分。

作为一个传统文人,刘八明是相当在意学生们的诗赋水平的,尽管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吟诗作赋在可局中的分量越来越轻,二十多年前,皇帝下旨宣布今后不会在会试中考考校诗赋,十年前诗赋更是再次从乡试考场中被逐出,但在科举的第一关,考取秀才资格的童试里,诗赋的重要性依然相当突出:光是县试的五场考试里,最少就有两场试帖诗的考试,如果赶上个喜欢诗赋的考官,五场考试中三场出现诗赋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可以说,擅长诗赋不能保证一个学生一定考上秀才,但是在大部分情况下,不擅长诗赋一定不可能在童试取得好的名次。

所以当刘八明发现杨熙居然能够对着屁股大的池塘都能吟上一首荷花一首金鱼之后还能再诌上几句垂柳,且居然蛮有意境之后,那种惊喜是无以言表的:这样一个孩子,考秀才简直信手拈来,运气好的话说不得能考个举人呢?这么好的学生,偏偏要走了!

刘八明简直郁闷死了,每每想到飞走了个未来的举人学生,总要心如刀绞,再想起也准备踏上科举路的另一个小天才黄鹂,心如刀绞的感觉登时变成了真的心绞痛,恨不能捂着胸口哭一场,扭头看看手头这俩学生:聪明是都够聪明的,奈何基础太差,且皮相好虽好,偏一张口就成了一对儿逗比!这么两个家伙,要驴年马月才能考上秀才啊!刘八明伤心之余,对苏怡窦英越发严格,只把这两个家伙给折腾的叫苦不迭!当然这都是后话了,此时的刘先生,得知杨熙要跟着黄家兄弟去县里的消息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把他叫到身边教育了一通,要他切不可放松学业,便是蹭也要蹭出个秀才来!

黄鹂得知杨熙要跟着去县里,倒是有些担心,她想到了那位被杨熙揍了一顿的县令公子,转念一想:又不是本县的县令,怕甚?再说那位衙内本人都已经被赶出官学了呢,那就更不用怕啦!自己还是山长的学生呢,还罩不住自家小弟?心里虽然有谱,但还是要叮嘱杨熙几句“衣服送到我这里就行了可别真的自己洗”“要是先生不让书童进课堂就让你就到我这里,我给你补课”只把杨熙说的恨不得再哭上一场,杨熙给感动的够呛,这边眼圈才一红,那边黄鹂大大咧咧地笑道:“你叫我一声阿鹂姐,我就把你当亲弟弟看,姐姐疼弟弟应该的,你要因为这个哭一场可是不该呢!”一句话出口,杨熙的眼泪刷地就真的落下来了。

不管黄家众人如何不舍,分别日子还是很快到了眼前,黄老爷坚持送走孩子们再出发,黄家兄妹几个拗不过老爹,只能先踏上了去章丘的路,黄老爷夫妇连同安氏站在官道口相送,三兄妹坐在马车上行了好远,直到快拐弯了往后头看去,仍能看那一家三口站在路口上看着他们,黄鹏黄鹤还好,黄鹂却是忍不住红了眼圈。

送走了儿女,紧接着黄老爷也出发了,黄老爷只带着苗二宝,揣了几百两银子便上了路,倒也不用担心被人抢了银子:同行的武娘子则带了四个护院呢!一个个膀大腰圆,安全方面到时挺有保障的。除了四个护院,武娘子另外两个伙计一个丫鬟一个账房,加上拉车的马夫,一共带了十个人:她过去就是出惯门的,家里头的下人们出门也是轻车熟路,一个个心情都挺轻松,就只是窦英舍不得,最上却不肯承认自己舍不得妈,腻在武娘子身边嘟囔着武娘子留下的钱太少,被武娘子赏了几个爆栗子,嗷嗷叫着从亲娘身边崩开,倒是冲淡了众人分别的离愁别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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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氏先是送走孩子,接着送走丈夫,心里头空落落的。便去找鲍大娘打牌,谁知道打个牌也不得清净,却是有牌友赵太太笑她:“你倒是放心,还有心思打牌,换了我,自家男人揣了几百两银子跟个寡妇出门了,可是要闹心死了!哎呀呀,还是你们两口子感情好,竟然不担心男人跟寡妇跑了!”

这话说得看着像是夸人,可怎么听怎么别扭,偏钱氏心里头本也就对丈夫跟武娘子一起出门这件事儿存了疙瘩,虽然明知道这是自家孩子出息人家眼红了故意损她,可还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硬是给起了个够呛,瘪了一肚子气回家,心里头下了决心:下回有赵太太的牌局,自己一定不过去。

打牌给败了兴,钱氏闲来无事便去看孙子,孙子已经四五个月了,白胖胖的十分喜人,但毕竟长大了一点,加上天气开始热了,那孩子便很不喜欢让人抱,黄家有下人,钱氏说是看孙子,其实也就是每日过来抱一抱,如今孩子连抱都不喜欢让她抱了,又不需要她洗尿布喂饭,便是再喜欢孙子,大眼瞪小眼地看上一天也挺无聊的。

钱氏觉得无聊,想跟儿媳妇说说话吧,结果发现安氏也没太多精神理她:安氏向来闲不住,黄鹏一走,她便让人又把大绣架子撑上了,准备绣几个大件儿送到县里让人代卖,她绣工相当不错,成亲前就常绣些东西卖钱,孕期动不得针线,后来是要带孩子,便又一年多没有做大件儿,这会儿孩子大了些,丈夫也不在身边不需她帮忙念书,安氏觉得自己简直闲的要长毛,赶紧挑了几匹水绿色的绸子,准备绣个大帐子……绣花这东西也需要专心,哪里能总是分心跟钱氏说话?

钱氏在家里闷了几天,只觉得自己简直要长毛了,此时颇有点后悔怎么没把家里的铺子接过来一个,只是这念头也只是一晃而过,忍了几日,钱氏便又跑去鲍大娘家里打牌,只是那赵太太是鲍大娘的牌搭子,哪里绕的开?少不得又听了一耳朵乱七八糟的话,钱氏烦闷的很,却又舍不得不来,心里头跟自己说“本就是打个牌寻个乐子,管她说什么,左耳朵进右耳多出便是了!”只是到底有多少话从右耳朵里出来,她却是不肯细想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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