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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滴夹着狂风卷过,不到几分钟,地面就成了河。
门诊部和住院部之间隔着一条走廊,此刻看起来倒像是架在河面的桥。
韩子陆拉着韩珍奔过走廊,到达住院部时,身上已湿了大半。
雨滴砸在他头上脸上,更砸进他心里,把原本的安定砸成一滩飞溅的烂泥。
出了嘈杂的门诊部,一进住院部就安静下来,韩子陆朝着韩珍所指的方向跑去,步子敲在地面上,在走廊振起一片回声。
节能灯在天色映衬下显得苍白异常,光线在韩子陆的脚步中摇曳着,和回声混合在一起,像一张大网罩在他身上,贴着他的皮肤,阻隔了新鲜空气,让他呼吸不畅。
终于来到病房前,韩子陆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却仍觉得胸中没有半点氧气。
“爸呢?”他看着空荡荡的病床,“爸呢!”
韩琦追过来拉住他,“你别急!爸还在抢救,医生让我们先在这里等,六儿你别这样,先坐下,你先坐下。”
她推了韩子陆几下,韩子陆却只站在门边,看着病床发呆。
韩琦:“韩子陆!你别吓我!”
韩子陆好像终于回过神来似的,愣愣看着她,“姐?”
韩琦已经收起了刚见面时的慌乱,强自镇定下来,“你冷静点儿,爸还在抢救,有医生呢,没事的,听见没?”说着抬起手,心疼地帮韩子陆擦掉脸上的雨水。
韩子陆进屋后,往空白病床上看了又看,又在不大的屋子里转了几圈,然后稍微冷静下来,靠墙站定,看着韩琦,“二姐呢?妈呢?”
韩琦走过来握着他的手,“我怕妈受不了,让珍珍先陪她回去了。”
韩子陆的视线又在屋里绕了一圈,像在寻找什么,但徒劳而返,“我爸平时身体挺好的,只是颈椎不太好,偶尔腰腿疼,还有这几年白头发比以前多了,还有……”他有些愧疚地看着韩琦,“爸最近哪儿不舒服?我这当儿子的,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韩子陆长叹一声,拧着眉头闭了闭眼,再张开时又问:“爸到底怎么了?前面一点征兆都没有吗?是心脏还是……医生怎么说?”
他也不是真想问出什么,只是一定要找点话说,否则一安静下来,就觉得这病房安静得可怕。
“医生说,现在正是最危险的时候,咱爸只要挺过来,往后就没事了。”
韩子陆嗯了一声,点点头不再说话。
韩琦抬眼看他,没忍住眼圈又红了,只得硬生生把头转向窗外,看着阴暗的天空和瓢泼似的雨。
她只对韩子陆把话说了一半。
现在韩铁声情况未明,她实在说不出口,不忍心告诉弟弟,他们的父亲不是生病,而是中毒。
韩铁声出事儿的时候,韩琦并不在场,但她知道大伯下午去过家里,虽然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当晚韩铁声就喝药自杀,肯定和大伯脱不开干系。
下午家里除了韩铁声之外就只有韩珍,只有她知道大伯和父亲谈了什么,但韩珍不肯说,韩琦只能猜测,这事多半和韩子陆有关。
但具体因为什么,她猜不到,甚至有些不敢去想,自然更不敢告诉韩子陆。
现在只求韩铁声平平安安度过危险期,否则,韩琦真的不敢想象,这个家会变成什么样子。
约摸半小时后,韩珍来了医院,给两人带了些早饭。
米粥馒头放在小桌上,只有韩珍一个人在吃,剩下两人只是坐在一旁看着,毫无胃口。
韩子陆和韩珍随便聊了几句,韩珍几乎只点点头嗯两声作为回应,眼睛盯着面前粥碗,时不时就要出个神。
韩琦有很多话想问她,但一来心里害怕,二来不敢当着韩子陆提起,也就始终保持沉默。
早饭过后,病房一片寂静,三个人各自煎熬着时间,又等了二十分钟,才等到医生打开房门,护士把韩铁声推了进来。
三个人同时站起,看向韩铁声。
医生朝他们看了一眼,“情况暂时稳定了,不过病人还在昏迷,还没度过危险期,我先安排住院一周,家属一会儿跟护士去交下费用。”
他说完要走,韩子陆忙上前一步,“医生,我爸是什么病?”
医生有些奇怪地扫了姐弟三人一眼,“她们没告诉你吗?不是生病,是中毒,喝了不少农药呢,幸亏发现及时,再晚十分钟人就没了。”
那些交错在窗外的雷电,仿佛也劈在韩子陆身上,他看着医生,难以置信地张了张嘴,却没出声。
“以后一定小心。”医生嘱咐完,转身走了。
韩子陆看向两个姐姐,“中毒?喝农药?”
韩琦在韩子陆手上握了握,神情复杂。
韩子陆声音颤抖,“姐,你有事瞒我。”
韩琦:“我是怕你担心,而且,我也只知道爸中毒,至于前因后果,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韩子陆再要说什么,韩珍却打断了他,“爸是我送来医院的。”
韩子陆转身,本想问她知道什么,但视线扫到父亲脸上,就再也移不开了,一时间脑子里也装不下其他,只看到那张暗淡憔悴的脸。
韩子陆鼻子猛然一酸,差点落泪,把眼睛用力睁了睁,走到父亲身侧,唤了声,“爸。”
韩铁声仍在昏迷,自然没有反应,倒是韩琦应声哭了出来,韩珍的嘴唇也越抿越紧。
韩子陆又往前半步,尽量贴近韩铁声,几次想伸手碰一碰他,身体却像生了锈,无论如何也抬不起手。
他看着韩铁声的脸,忽然发现自己许久没这样看过父亲了,竟然不知道他眼角多了那么多皱纹。
“爸——”韩子陆又轻轻唤了一声。
不知韩铁声是不是真的听到了韩子陆的声音,呼吸忽然一重,鼻中的氧气管跟着颤了颤,接着,他竟然微微张嘴,发出了几个破碎的音节。
几个人同时凑近,各自呼唤着韩铁声。
韩铁声却没醒来,只是眼睛微微开了一条缝儿,蓦地留出泪来。
几乎同时,韩珍爆出一声隐忍不住的哭声,“爸!”她扑在韩铁声身上,声音嘶哑,“你怎么那么想不开啊!大伯说话就那样,你跟他认真什么!你这样让妈怎么办?让我们怎么办啊?爸……”
韩珍哭得再也说不出话,韩琦忙上前安慰,只有韩子陆,转身离了病房。
大雨滂沱,满地泥泞。
韩子陆到韩铁林家时,浑身湿透,鞋里灌满了泥浆。
他赶到时正是饭点儿,韩铁林一家人围在桌前,一见他进门都露出惊诧神色。
韩子陆不管不顾,上前一把拎住韩铁林的衣领,硬生生把他从凳子上拉了起来,狠狠问道:“你把我爸怎么了!”
韩铁林眼中的笑意转瞬成了愤怒,用力推搡着韩子陆,“反了你了!我才是你爹!你就不怕天打雷劈!”
“你不是。”韩子陆作势要往韩铁林脸上打,拳头还没到,韩铁林先惨叫一声,“我怎么生出这么个儿子,我不活了!”
这时其他人才反应过来,韩继业一把拉住韩子陆手腕,“六儿!别闹了!这是咱爹!”
韩子陆仍是狠狠看着韩铁林,“你不是!我只有一个爸,绝对不是你!你说,你把我爸怎么了!”
“我能把他怎么样?我要能把他怎样也不会被人抢了儿子!”
“还说没有!”韩子陆挣开韩继业,一拳落在韩铁林胸口。
他力道不大,但韩铁林怕事,怪叫着后退半米,撞翻了凳子。
韩子陆要追,被韩继业从中拦住,“六儿,你冷静点儿,有话慢慢说啊!”
韩子陆:“有什么好说?我爸现在还在医院,就是因为他!”
韩铁林这时忽然明白了韩子陆的来意,一脸的惊恐转为得意,“什么?进医院啦?气得吧?哈哈哈哈!”
韩子陆看他这幸灾乐祸的样子,气得嘴唇发抖,真想不管不顾扑上去狠狠揍他一顿,但心中却始终有个声音不断重复。
那是韩铁声年复一年在说:他毕竟是你亲爹。
韩子陆的拳头终究没落下,只再次把韩铁林拎了起来,“以后不许你再来我家!”
韩铁林怪笑一声,“哟,不许我去?你也不问问你那冒牌老子为什么生气?是因我吗?还不是因为你!还不是因为你跑去当个不要脸的死玻璃!”
韩子陆听到这里,脑中轰隆一声巨响,“你说什么?”
韩铁林刚要再说,韩继业就拉住他,“爸你少说两句!”又对韩子陆说,“二叔他没事儿吧?”他一脸紧张,是因为事情闹到现在这样,至少有他一半责任。
昨天韩铁林又拿话刺他,他没忍住回了一句,“我再差也比那个断子绝孙的强!”
本来只是一时气话,没想到被韩铁林揪着刨根问底,终是说出了实情,只是他没想到,自己这个怕事的爸爸会直接杀到二叔家去闹事,还弄得二叔进了医院。
韩子陆这会儿满脑子都是韩铁林方才的话,完全听不见其它,见韩铁林不答,就又问一次,“你到底跟我爸说了什么?”语气中已经没了之前的气势,透着自己控制不住的恐惧。
韩铁林挣开儿子,指着韩子陆鼻子骂,“怎么了?自己做得出还怕人说?是,你觉得我不如你二叔,你看不上我,但我可没把儿子养成玻璃!韩铁声进医院,那是他活该!我好好的儿子让他给养成个玻璃,我还没气,他倒气上了,真是活该!活该!还有你,你还有脸找我理论,也不想想到底是谁的错,他要不是生你气,他能进医院?你还是趁早儿自己反省去吧!”
韩铁林还要再说,被韩继业一把按回了凳子上,一声大喝:“别再说了!”
韩铁林登时叫嚣起来,“你也反了!没出息的东西,还管起你老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