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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陆冉似乎来了些兴致,“以后想做什么?”
“还没想好。”沉璧一脸恭顺,“想好了自会告诉大东家,请大东家裁定。”
陆冉点点头,“我送你去的别院清静雅致,很适合安胎,也有专人照顾你。你平时需要什么,吩咐他们便可。只是下人不多,若你需要,也可以再添。”
“多谢东家,沉璧没什么要求,但凭东家的意思。”
陆冉难得地微笑,“都说浮光性烈喜张扬,沉璧和顺解人意,果然不假。”
沉璧头垂得更低,“东家谬赞。”
“那别院中还有两人与你一样,平日里可互相照应。只是四处走动不要太远太勤。”
沉璧听得意外,还有两人?与他一样的出身么?而且……是要限制行动?不过也对,让人帮他生孩子,的确得保密些。
路上沉璧不敢开窗看外面,按时间算,如果没有刻意绕路,该是京郊了。停马下车,果然是郊外依山傍水的景致,令人心旷神怡。
走了没几步,小路尽头豁然开朗,面前一汪湖水上石桥曲折,石桥那头有个不大不小的庭院,灰瓦白墙、简单大方,看得人十分畅快。周围树木繁茂翠□□滴,庭院就仿佛绿色拥裹中的一颗明珠,水下倒影绰约,更添几分生机情趣。
世外桃源一般,好像人间已然将它遗忘。
“就是这里。”
陆冉在前头开路,沉璧跟上去,心情有点复杂。
进了院门,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迎上来,向陆冉见礼后一看沉璧,拱手道:“这位就是沉璧公子吧,里面请。”
又有下人伸手接他的东西,沉璧从善如流地递过去,道声“有劳。”
他明白来此不是享福的,真说起来,恐怕庭院里的下人比他身份还高,至少……比他更像个人。
陆冉在厅中主位品茶休息,沉璧呆呆坐在一旁。管家说房间准备好了,请他去看,他便跟着认了认路。期间一直有些恍惚,处在这陌生且犹如牢笼一般的地方,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选错了。
再入大厅,里面多了两人,左右各一个坐着,正与陆冉说话。
陆冉见沉璧进门,便道:“你们认识一下,这位就是沉璧。”
沉璧抬头一看,已经站起身的二人,腹间都挺着,已然四五月大小。
沉璧打量起同命相连的这两个人,左边那个身量颇高,眉清目秀,书生模样,大约而立之年,十分稳重;右边那人虽也穿着长衫,但身材结实粗犷,孔武有力,粗眉大眼,像个武人,或是生意人,年龄也在三十上下。
那两人也看沉璧,他的模样身段,无论走到哪里都让人惊叹。
书生首先说话:“原来这位就是京中闻名的沉璧公子,在下穆审言,幸会幸会。”
右边那武人跟上说:“在下李直,木子李,横平竖直的直。”
沉璧立刻也回一礼,“穆公子有礼,李公子有礼。”
穆审言微微一笑,李直也点头示意,沉璧觉得这两人挺好相处。譬如穆审言先头说他在京中闻名,不见一点鄙夷与异样,坦荡自然,让人心生好感。
于是他又道:“沉璧初来乍到,还望两位多多照拂。”
穆审言笑道:“照拂不敢,日后你我同住一个屋檐下,互相照应,理所应当。”
李直看看穆审言,看看沉璧,又点了点头。
这就算认识了,陆冉在场,他们不便多说。好在陆冉问了几句穆审言和李直的身体状况,又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沉璧松了口气,这位大东家虽然说话和气,但总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沉璧新来,午饭为他接风,做得十分丰盛。三人边吃边聊,沉璧忙问:“东家……我是说陆冉,他常来吗?”说过几句话后,甚至是一见面他就能看出,这两人并非同行。
穆审言笑着摇头,“陆老板基本不来。”
李直跟着点头,“第一次他送我过来,没过几日又送了审言来,再就是送你来。”
沉璧明白了,看来还真就是东家说的那样,交易而已。
穆审言又道:“其他地方有没有我不知道,这院子至多住四个人,此事陆老板又不能闹得太大,因此我想近期内不会再有人。”
李直又跟着点头,穆审言看着他笑,李直似乎有些尴尬,加了些菜到穆审言碗里。
沉璧不再言语。其实他很想知道,穆审言与李直为何明明与自己不同,还会被陆冉要求做这样的事?而且他俩看起来都毫无抵触,随遇而安。
穆审言又道:“沉璧公子会来,我倒意外。”
沉璧思量着说:“我……这样的人,能从那地方出来,日后安安稳稳过,就不错了。”
穆审言不以为意道:“虽说是风尘之地,可沉璧公子美名远播,必是有才之人。其实人与人哪有什么差别,譬如你我三人在此,还不都一样么?”
李直再次点头,“对,审言说得对。我们……不会看不起你。”
穆审言噗嗤一笑,“说的什么话,当心沉璧公子看不起你这个老粗!”
李直脸色微红,沉璧也笑了,又感叹道:“沉璧多年来听的都是虚情假意,今日李公子快人快语,真心对待,让沉璧感动。”
穆审言看向沉璧,“既然如此,我们就直呼姓名,公子公子的,叫着多累。”
沉璧认真地点头,穆审言又问:“陆老板没跟你说过此事的情由吗?”
沉璧摇头,“东家的事,我们自然不敢多问。”
穆审言一脸不在意,“大概正因你们在他手下,反而不知。其实也没什么,只因陆夫人家中背景颇大,陆家有如今的家业,有不少是靠着陆夫人。可惜陆夫人有不孕之证,多年治疗无果,偏偏陆老板碍着陆夫人家里,娶不得偏房,因此想这个办法。”
“我还听说,陆夫人生不出孩子,又不让陆老板纳妾,是有意在日后把陆家产业收归本家所有。”李直接着补充。
沉璧听得瞪大眼睛,“原来如此。”
难怪要让他们住在这偏僻之处,还不能常常外出。
“说说而已,”穆审言随意道,“我们只过自己的日子,其他想管也管不到。”
沉璧深以为然,在这世上,众人想尽办法,不过都为明哲保身。
又过了些日子,沉璧与穆审言、李直更熟络了些,才知道原来穆审言曾是陆家的西席先生,李直是个木匠兼猎人,经常做陆家的生意。两人曾经或是自己或是全家都受过陆冉陆斌的大恩,这才在身无牵挂之时,为报恩,答应为陆冉怀胎生子。事后自然也会有相应的好处,至于是什么,沉璧没问。
抛开以往的声色犬马,过上平淡的生活,虽说沉璧怀起孩子比普通人辛苦些,但好在住所清幽,供养上也很周到,尤其有穆审言与李直这一文一武、一粗一细的二人诚心相待、相互照应,沉璧越发觉得,自己的选择对了。
除过一件心事未了。
而那样的事,怕是一生都只能成为心事,闲来想一想,伤怀伤怀而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