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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时节,从山峡中流过的湿余水水位低落,许多地方沿着峥嵘碎石漫溢,仅仅没过脚面,行人可以轻易渡过。林间的树木藤萝也不复春夏葱茏之态,渐显凋零。裸露树干的深褐色,与铁黑色的千仞陡崖色泽斑驳交杂在一起,仿佛铁壁金城饱经沧桑,却历百战而不倒。
6遥依稀记得,再过千载岁月,这片雄奇险峻的山岭将会有一个新的名字:“八达岭”。而6遥此来所行经的峡谷北端,则以后来东迁的上谷郡居庸县为名,便是号称无双锁钥的居庸关了。此地的战略地位之重要,由此可见一斑。
这数月来,代郡与幽州便以这片居庸与军都之间的山地作为分界。代郡驻军于北端,而在军都峡谷的南口,王浚自濡源败退后,遣了一支军马驻扎据守。南口的地势较北口更加险要,幽州守军兵力虽不多,但依托山岫层深、林鄣邃险,还可凭借战国时的长城遗址为壁障,足以起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作用。
只是,王浚任命的隘口守将姓麦,乃是濡源被俘的幽州军军主麦泽明的族人。
幽州军虽然战败,但代郡文武并不因此而轻视他们,反而因为那场苦战而生出几分惺惺相惜之感。幽州军中许多能征惯战的将校,都是代郡加以笼络的对象。尤其是麦泽明这等久经沙场的宿将,更得到格外厚待,而麦泽明也顺水推舟地表达了服膺于6遥的意愿,6遥随即将之放回幽州。
在麦泽明的授意下,此后以麦氏族人为核心的军都关口守军便成日高卧,再不去阻止代郡众人的出入了。好笑的是,幽州军民偶有出入此地,反倒要经受盘查,或被勒索些过路费之类。
一行人越过军都,便折向南方,绕过昌平县城,沿着山地与平原地带的交汇处前行。约莫行了半日,一条河流奔涌向东,阻住去路。登高探看,这条河流估计长约三十余里,河道宽阔笔直,极其壮观。询问本地人方知,这便是曹魏嘉平年间,镇北将军、都督河北诸军事刘靖组织修建的车厢渠。
车厢渠是水利设施戾陵堨的一部分。刘靖治理幽州时,流经蓟县西北的灅水水文状况十分复杂。夏季涨水时,经常冲破堤坝,毁坏农田村社。刘靖遂组织民夫万人,在灅水上游的梁山修筑堤坝分水。梁山上有汉武帝之子燕剌王刘旦的陵墓,刘旦在汉昭帝时与朝臣勾结谋反,未成自杀,所以被恶谥曰“剌”,墓称戾陵。这道分水坝和附属的水利设施便被统称为戾陵堨。
由戾陵堨分出的水流经过车厢渠到达潞县,根据完工时的测算,因此可以“灌田岁二千顷。凡所封地百余万亩”,无论施工规模还是灌溉范围,都是当时河北屈一指的水利设施。
元康年间,灅水洪水爆,冲垮水坝,形成严重灾害。当时坐镇幽州的乃是刘靖少子、宁朔将军刘弘。刘弘亲临山川规划施工,调用两千人修复戾陵堨。由于此项工程深得人心,就连胡族诸部王侯也遣人参与修缮。
只可惜,这些年来,王浚忙于军务,对幽州的庶政颇有些疏忽。如今的车厢渠河道隐约还有些车厢的样子,不过的的确确是辆破车无疑,下游的分水渠道更已经大部分毁坏了。原本的水田无人打理,都成了芦苇横生的沼泽,倒是使得高官贵胄们多了个田猎游玩的好去处。
刘靖、刘弘两代名臣的努力,却被如今的当政者弃若敝屣,实在令人嗟叹。
据说,车厢渠上原本是设有渡口的,还不止一个。但渡口大多数都破败了。仅有一个渡口的艄公也很懒散,每日仅往返两三次。渡船不敷应用,河道两畔的居民就干脆泅渡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