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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经述利用中国复兴会的平台,笼络了严复、容闳、李提摩太等维新人士,还利用《华报》推动维新变法的社会舆论,鼓吹一些强国富民的举措,李鸿章是积极支持的,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此时对维新变法也没什么概念,更谈不上敌意,他们觉得维新变法跟自强的洋务运动没什么区别,不会危及大清的江山,对李鸿章和李经述也放心多了。
社会上有些人了解到李经述对维新变法有兴趣,不少名流登门拜访。那日,李经述在天津府邸休息,詹天佑带着一位三十岁左右的青年人来访。那青年人穿一身灰色长袍,身材中等,走起路来习惯低着头,但两眼放出异于常人的光芒,看起来像是一位饱学之士。这位青年人,正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康有为。
康有为与詹天佑都是广东广州府南海县人,地地道道的老乡。康有为此时还只是一位举人,他想上书光绪皇帝求维新变法,但苦于没有上书的门路。那天在京城,詹天佑请康有为吃饭,康有为了解到李经述思想开放,也主张变法维新,还是大名鼎鼎的李鸿章的亲生儿子,便兴冲冲拉着詹天佑的手要他引荐拜访。
詹天佑对康有为这个人,有所了解。知道他为了推销自己维新变法的主张,四处求见当朝的达官显贵。詹天佑觉得康有为太过于功利,变法的主张也太偏激,本想拒绝,但康有为拉着詹天佑的手不妨,詹天佑没挨过老乡的情面,最终还是答应他帮忙穿针引线。
康有为这人,确实很热衷名利,但他的科举走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霉运,扑腾多年:考秀才,三战皆败北;考举人,六试不捷。康有为屡试不中,内心受到莫大的刺激,对现实郁积了一腔孤愤。不过科举名落孙山,对有些人来说,会坏事变好事,比如洪秀全,比如袁世凯,康有为也不例外。
康有为科举不中,便从八股制艺中匀出心思,钻研传统学问。当时,广东有一位理学大儒朱次琦,人称九江先生,笃守程朱,力求实践,康有为出入其门垣,求益问字,但算不上正宗的弟子。后来,康有为上书权贵,动辄自称“侍九江之经席”,屡次上书,言词激烈,虽未获朝廷认可,但已名动广州,梁启超就气喘咻咻地跑来拜他为师。当时,梁启超是少年得志的举人,康有为只是一个监生,举人拜监生为师,这又让康有为轰动了一把。
在诸多弟子的簇拥下,康有为选址广州长兴里,建了一个“万木草堂”,挂出油漆一新的招牌,正式开馆授徒,做起了“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春秋大梦。
康有为的弟子们恭维康有为是孔子那样的素王,康有为也毫不客气,毫不谦虚,大大咧咧地接受吹捧,而且意犹未尽,自号“长素”,压孔子一肩,还给他给五位得意门生一一取了逾越孔门“十哲”的名号,个个非同凡响:陈千秋号“超回”,超越颜回也;梁启超号“轶赐”,“轶”义为超车,子贡只能让道也;麦孟华号“驾孟”,凌驾于孟子之上也;曹泰号“越伋”,子思只能瞠乎其后也;韩文举号“乘参,把曾子当马骑也。
康有为如此狂傲,一时名动广州,身价也高了,要与他结交的人顿时多起来。这时,有一个叫孙文的医生求见。孙文正是孙逸仙,当时他长大了,以西医资格,在广州双门底大街之圣教书楼悬壶,主张缓进改良,革命思想尚未萌芽,更别说开枝散叶,开花结果。孙文托好友向康氏输诚致意,求和康有为晤言一室之间,切磋琢磨,商量探讨维新变法。康有为见孙文只不过是一位身份低微的小医生,答复相当傲慢:“孙某如欲订交,宜先具‘门生帖’拜师乃可。”气得孙文愤愤不平,不再去见康有为。
不过对比自己地位高的人,康有为会主动厚着脸皮求见。他拜访李经述之前,还曾到武汉拜访湖广总督张之洞。张之洞当时虽是地方官,却广致人才,章太炎、辜鸿铭、黄遵宪等时代俊杰都受邀前来武昌。那时,张之洞的一个儿子因赏月觅诗不慎落水淹死,张之洞很伤心,家人朋友劝张之洞多找人聊天缓解悲痛。刚好康有为找上门来,便和他长聊。最初张之洞很赏识康有为的才华见地,但日子久了,阅历丰富的张之洞发现康有为主张的“大同世界”乃是镜花水月,便没有久留,便送客了。
康有为在张之洞那里碰了一鼻子灰,便想求见李经述,挽回自己的面子。康有为一是想借李经述的奏折给光绪皇帝上书,二来也想推销一下自己,看自己能否有机会加入李鸿章的幕僚。
李经述那天好不容易休息,正睡午觉。丫鬟秦月报詹天佑来访,便起身在客厅见了詹天佑和康有为。见面后,詹天佑给李经述介绍康有为:“这是詹某的老乡,五六岁时开始读四书,到十岁便知曾文公、左文襄之业,而有慷慨远志矣。他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更难得的是,广泛涉猎《海国图志》、《瀛环志略》,阅大量泰西书籍,志在维新救国,老乡们称之为康南海。”
以家乡名来称呼一个人名,在晚清那是表示尊敬的意思,比如李鸿章也叫李合肥。李经述看了一眼“康南海”,他身材中等,其貌不扬,戴着一顶瓜皮帽,留着一把稀疏泛黄的八字胡,穿一身宽大的灰色长袍。
康有为果然狂傲,并不给李经述行礼,坐定之后,便滔滔不绝讲起他的变法之道,他的话带着浓重的粤语口音,说快了李经述都听不太清,看在詹天佑的面子上,李经述才客气表示请康有为畅所欲言。
康有为略显木讷,口才远非一流,“夫天不欲平治天下,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此类大话空话讲了几句后,其维新变法内容却显得稀松平常。但康有为为了显摆自己的本事,还跟李经述吹牛,说光绪十四年(1888年),他就进京拜会了帝师翁同龢,并向翁同龢当面讲述了俄国彼得大帝、日本明治天皇变法改制的故事,翁同龢如闻天音,茅塞顿开,大为悦服。
其实,康有为根本没见过翁同龢,他也不知道李经述很讨厌翁同龢,吹完这通牛皮,还说自己还拜会过两广总督张之洞,也受到张之洞的赞赏。李经述见康有为老跟自己说他见了哪些高官,他与人交往从不看别人多大官,便有些不耐烦了,切入正题,问康有为道:“先生去过日本、俄国?你还是谈谈维新变法吧。”
“在下没有去过俄国和日本。”康有为咳嗽了两声,故作玄虚道:“不过,李大人,当今中国贫弱,内忧外患,非变法不可救世也!”
李经述点点头,说:“固知法当变,关键在如何变。”
康有为说:“变,在于人而非物也;变,在于心而非在于迹;故变法在于变人、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