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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和韵望着消失在远处的车,喉咙那根刺,愈发扎得厉害,回到客厅,看着母亲跟岑子妤正聊天,她心神一凛。
单芷安招了招手:“和韵,这草莓新鲜得很,你也吃点。峻”
邵和韵哪里吃得下:“妈,我有点累,先回房去了,一会再吃吧。”
单芷安担心的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邵和韵忙说:“没有,就是想睡觉。”
单芷安示意她上楼。
岑子妤拿纸巾擦了擦手,说:“妈,我回房找点东西。”
单芷安问:“和光回来吃晚饭吗?”
岑子妤想了一下,说:“他太忙了,大约回不来。”
单芷安点点头,似乎松了口气鲫。
岑子妤站在走廊,门一下子就开了,邵和韵怯怯的叫了一声二嫂。
二嫂……这个称呼对岑子妤来说,当真陌生得很,她坐在床上,邵和韵低着头,像做错事的孩子站在一边。
岑子妤拿出那颗药,当着她的面丢进垃圾桶。
邵和韵怔了一会。
“是谁的主意?”岑子妤沉声问。
邵和韵无力的跌坐在地毯上:“我没有想到是验孕棒出了问题,我以为自己真的怀孕了,才会告诉宋大哥,他也很震惊,但他说孩子是无辜的,所以提出结婚。”
“你就没想过他会利用你!”岑子妤声音变得有些尖锐。
邵和韵猛地摇头:“不,他不知道。”神色瞬间灰暗,肩膀细细的颤抖起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要不是因为孩子,爸和妈根本不会答应婚事,可偏偏是我骗了他们,我例假一直不来,妈还没怀疑什么,但过几个月,就瞒不住了。”
岑子妤知道自己说什么都已经没用了,和韵苦苦隐瞒假孕的事,已经摆明立场,非宋景文不嫁,可要是邵和光得知真相,会怎么做呢?
她嫁给邵和光,和韵又嫁给身份暧昧的宋景文,父亲已经不在了,她跟邵和光的婚姻是已定的事实,但身为邵家最权威的家长,仅因为岑家跟邵家是通家之好,邵伟良就眼睁睁看着亲生女儿受委屈?
岑子妤想不透的事,此刻书房,单芷安正在询问邵伟良的意思,丈夫神色不太好,久久没有说话,单芷安轻叹了口气,说:“要是和宜在,事情也不会这么棘手。”
邵伟良眉头骤松,说:“明天叫景文过来一趟,把户口本给他们,既然订了婚,也该把证领了,婚礼的事,你再准备。”
丈夫的心思,单芷安多少能猜到几分,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她顿了一会,说:“你要有让景文进公司的打算,这事就跟老二商量着,看安排什么职务合适,也能稳定一下股东们的情绪,至于婚事,我看和韵最近什么胃口都没有,气色也不好,领了证就是夫妻了,可是要搬出去住的,我名下有套房子是给和韵准备的,正在装修,不合适居住。”
邵伟良按住妻子的手:“你是嫁女儿,又不是娶媳妇,房子过继在和韵名下就成,至于住哪里,看他们自己安排。”
单芷安神情略显古怪。
“想说什么?”邵伟良的情绪相对稳定得多。
单芷安站起身,借着倒茶背过身去说:“好像是住在岑老爷子的老公寓,倘若和韵一心跟着过去住,你也不拦?”
邵伟良愣了愣。
单芷安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还没喝,就放在桌子上,瓷器发出清脆的响声。
邵伟良沉声说:“那就等孩子出生再说。”
未婚先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丈夫愿意退一步,单芷安也无话可说,恢复以往的声气:“和光跟小五要举办婚礼,已经跟温茂商量过了,我觉得很好,和韵的事,无论如何也要推到他们后面。”
邵伟良一听却动了怒,生气的拍着轮椅说:“小五是他妻子,他的如意算盘倒是打得真好!”
“你这是怎么了?”单芷安连忙抚着他的胸口,帮他顺气。
“打电话叫景文来。”邵伟良厉声吩咐。
单芷安柔声说:“无缘无故的……”
“快去!”邵伟良向来是说一不二的个性。
单芷安叹了口气,走出书房,对这个未来女婿,她实在喜欢不起来,便去了邵和韵的房间,她敲了门,邵和韵开门看到她,吓了一跳。
“妈。”岑子妤走出来。
见她们一起,单芷安也没怀疑什么,只盯着女儿问:“怎么老心神不宁的?”
“哪里有,我跟二嫂说话呢。”邵和韵讪讪的说。
单芷安说:“给景文打电话,让他过来吃饭。”担心岑子妤会觉得不舒服,柔声说:“是你爸爸的意思,应该是想找人下棋。”
邵和韵看了岑子妤一眼,说:“那我跟他打电话。”
岑子妤回房磨蹭了半天,脸上有些黏黏的,她去浴室洗脸,镜子里,巴掌大的面孔没有血色,眼神空洞而茫然,
她摸了摸额头的疤,突然觉得麻麻的疼,疤就是疤,烙上了就会一辈子如影随形。
洛姨来敲门,说晚饭准备好了,让她下去,还补了一句,姑爷来了。
岑子妤整了整脸色。
宋景文温文儒雅,就算不说话,也让人想多看两眼,单芷安说不出哪里不好,脸色也缓和了不少,洛姨很殷勤的布菜,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岑子妤低着头吃饭,也能感受到,宋景文的三言两语,让原本冷沉的气氛,变得平和起来。
邵和韵喜欢他,不是没有道理。
饭后是咖啡,客厅都是浓浓的香气,岑子妤端了杯子去天台,邵家天台也有个玻璃房,摆了桌椅,还有一屋子的花木。
岑子妤推开玻璃门,不想里面已经有人了,她转身就走,他却叫出她的名字。
她没有迟疑的松了门把,他一手挡住,将她拉了进去,一股淡淡的气息袭来,她被按倒在门上,天台与客厅的距离虽远,但窗帘还没有完全拉上,玻璃房四面透明,只要有人站在窗前,就能看到他们,岑子妤紧张得说不出一句话,眼前一黑,灯被关掉了。
“放手!”岑子妤声音全是隐忍的怒气。
黑暗中,他的眼睛亮得吓人,岑子妤脑子懵了几秒,那股微凉的气息逼得更近,她心里着急,慌乱间推倒了一排花架子,他用力一扯,天旋地转间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紧接着是花钵纷纷砸落在地的声音。
一番惊天动地后,岑子妤呆呆的瞪大眼睛,他晦涩的问:“有没有伤到?”
岑子妤一把推开他,退到门口。
“别开灯!”宋景文阻止她。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气,岑子妤愣了愣:“你受伤了?”
宋景文淡淡的说:“不碍事。”
岑子妤推开玻璃门,站在门口:“这里是邵家,你受了伤,应该请医生过来。”
夜风吹进来,四下一片沉寂。
“只是手指划破了点皮。”月色渐渐透进花房,照得他面如白玉。
没事更好!
岑子妤转身就走。
“等等。”他声音有些慌。
瓜田李下,岑子妤装作没听见。
他抓住她的胳膊。
她狠狠瞪过去。
“小五!”他的眸光与月色融为一体。
从未有人像这样叫过她,隐忍得令人心生悲戚,可是,他还有什么资格来沾惹她,父亲墓前,他与张绮雪的出现,就已经注定,他们做不成最简单的陌生人,只能站在各自的位置上,像仇人一样冷漠的生活,偏偏,他还是邵家未来的女婿。
“离开他,我帮你。”宋景文眸光坚毅。
岑子妤甩开他的手:“离开和韵,条件你来开。”
宋景文脸色微变,半响才说:“你不开心,为什么要勉强自己。”
岑子妤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语气无比讽刺:“这世上令我不开心的事岂止一两件,你都要帮我解决?”
“小五……”他目光刺痛。
“你要是离不开和韵,就别再说这种话。”岑子妤神色冰冷。
宋景文低低的说:“你有没有想过,这是我离你最近的唯一法子。”
柔和的春风吹得满地花香,岑子妤只觉得月色迷眼,她落荒而逃,一进客厅,看到邵家兄妹站在窗前说话,邵和韵蔫耷着脑袋,满脸愁容。
岑子妤岔了口气。
“跑哪里去了?”邵和光问。
岑子妤对上他的目光:“你什么时候来的?”
邵和光语气缓了缓:“刚到。”
岑子妤环视一圈,问:“爸妈呢?”
邵和韵忙找借口离开:“他们在书房,我去找宋大哥,爸说要和他下棋。”
邵和光脸色微黯。
岑子妤不想再待下去,说:“现在回去吗?那去跟爸妈说一声……”
“不急,你回房等我。”邵和光温和的看着她。
岑子妤本以为他是来接自己的,可看他刚才训和韵,似乎又不像,或许是刚才宋景文那番话太过惊世骇俗,她脑子里乱哄哄的,与其在邵和光面前被他看出什么,还不如先避开一会,她安静的上楼,邵和光看着她的背影,眸光愈发幽黑。
单芷安并不在书房,邵和光进去时,邵伟良独自在研究棋盘,抬头看了他一眼,问:“吃饭没?”
邵和光愣了一下,父子间这种最家常的话题,很少出现在他们之间,他一时忘记了该如何反应。
邵伟良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邵和光坐下。
“下一盘,看你的棋艺如何。”邵伟良淡淡的说,他先落黑子,不疾不徐的端起一旁的茶杯,喝了口水。
邵和光想了想,也落下一子。
半场棋过去,邵伟良都没有说话,棋盘黑白子分明,势
均力敌,不管他进攻还是防守,白子都有应对的法子,他表情一凝:“不要打蒋氏的主意。”
“商场如战场。”邵和光语气平和。
邵伟良沉声说:“一将功成万骨枯,你的野心只会伤害到小五。”
“爸,您不会不清楚,有多少人盯着蒋氏,究竟蒋氏有什么?”邵和光脸上有宝剑出鞘的寒光。
邵伟良一掌重重拍在棋盘上,棋子纷纷溅落:“你娶小五,又是为了什么?”
邵和光站起身,说:“在您眼里,我终究不如大哥。”
“至少和宜不会算计家人。”邵伟良面容威严。
邵和光淡淡一笑,不如就是不如,他却不甘心的问:“当初您为什么不让大哥接手生意上的事?”
邵伟良微微一怔,说:“他没有这方面的兴趣。”
邵和光收起所有的情绪:“时间不早了,我跟小五回去了。”
邵伟良转动轮椅背过去,淡声说:“我想安排景文进公司,你看安排什么职位合适。”
邵和光肩膀一紧:“您问过他的意思了?”
“和韵是你妹妹,替景文安排,便是替她安排。”邵伟良厉声说。
邵和光顿了一会,说:“总经理的职务,您可满意?”
邵伟良闭上眼:“既然是一家人,就不分彼此,你是兄长,就要有兄长的气度。”
邵和光说:“公司正是多事之秋,有人帮忙,正求之不得,我会安排正式的场合介绍他,您就放心好了。”
邵伟良点点头。
邵和光鞠了一躬,转身走出书房,宋景文就站在门外,他冷眼看过去,邵和光上前一步挡在前面:“二哥。”
邵和光淡应,漠然走开。
邵和韵望着他的背影,神色黯然。
宋景文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邵和韵扬起笑颜,说:“爸在等你,快进去吧。”
邵和光回到房间,岑子妤正在看电视,见他进来,便站起身。
“看什么?”他语气轻松,与严肃的面孔并不搭调。
岑子妤盯着他,说:“韩剧。”
邵和光瞄了眼,上前搂住她,眉宇间疲倦异常。
“罗助理呢?”岑子妤问。
邵和光身体一沉,将下巴搁在她肩膀上:“他家里有事,我让他回去了。”
“你自己开车来来得?”岑子妤有些撑不住。
邵和光点了点头,意识到什么,说:“没事,我还能开回去。”
“算了,要不今晚就住这里。”岑子妤咬了咬牙。
“你怕?”他语气里透着笑意。
岑子妤没有作声。
邵和光叹了口气,拥着她坐到床上,从后面抱住她的腰:“跟罗小姐商量得如何?”
看不到他的脸,岑子妤卸下防备:“她说婚纱要从巴黎量声定制,妈眼光好,我想让她帮我挑,这样,她也可以换个地方散散心。”
邵和光知道她说的是蒋温茂,笑着说:“这样很好。”
岑子妤忙说:“可以定下个星期的机票。”
邵和光用下巴蹭着她的头顶:“我来安排。”
“不用了!”岑子妤坐直身体,在他怀里显得很突兀,只要靠回去,说:“反正我也没什么事,罗小姐说礼堂布置在海边,细节方面她会把关,我只需要选好花和礼服就可以了,说起来,其实也没什么可做的,这些事你就别操心了,我会看着办。”
邵和光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她的手腕,笑着说:“真像个大人了。”
岑子妤两颊发烫,心忽然间跳得很快,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但她不敢动,生怕会有什么变故,每次外出,她总觉得身后有人,她的行踪,他知道得一清二楚,是那些保镖,尽管换了人,岑子妤却觉得自己变得敏感了。
搁在腰间的手渐渐没了力道,喷洒在脖子上的热气变得均匀起来,岑子妤愣了一会,轻轻的回头,他睡着了!
今晚自然是走不成了。
岑子妤推了推他的胳膊:“洗了澡再睡。”
他咕哝一声,手摸到她的胳膊,就安稳的沉睡,岑子妤想尽办法,用枕头把胳膊换出来,远远的站在床边,他手长脚长的横着,拖鞋还挂在脚上,衬衣和西裤,丝毫没有影响他的睡眠,岑子妤帮他脱了鞋子,便拿了睡衣去浴室,等她洗完出来,他自己脱干净了,规矩的躺在床一边,岑子妤迟疑了一会,掀起另一边的被角躺下去。
一夜无梦,睡到天光大亮才醒,衣裙整齐的叠放在贵妃椅上,岑子妤不知道谁进来过,但已不见邵和光的踪影。
她换了衣服下楼,单芷安正在吃早餐,看到她,笑容温和的说:“起来了,快来,正好陪我一起吃。”
洛姨端了一份熬得清香的米粥和四样小菜,岑子妤开了胃口,吃完才问:“爸跟和韵呢?”
单芷安柔声说:“你爸起得早,已经吃了,和韵还没起来了,和光去晨练了。”
晨练?
他哪来这么好的心情?
“你也出去走走,早上花园空气好。”单芷安关切的说。
岑子妤微笑而应。
邵家的花园和岑家的马场差不多大,岑子妤转了几道弯,有两个人影在葡萄藤下说话,她一定,想躲开,但除了一株长得极为葳蕤的栀子花树,并没有遮挡物。
她站到树后,两人的说话声,清晰的传来。
“我跟老四说一声,让他底下的人把你跟和韵已经订婚的消息刊登出来,这样于你进博来有益处。”邵和光的语气不见波澜。
两人都立在叶荫下,离得倒不远,晨曦将两道影子拖得格外修长,泾渭分明。
“不必了。”宋景文一样的平静。
邵和光说:“和韵是怕你受委屈,她平日里可没这份心事,我想过了,这种事,别人教也教不会,你是她的未婚夫,她护着你,情有可原。”
岑子妤怔了一下,手指碰到树枝,发出轻微的动静。
宋景文转过身来,黑眸如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