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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进京师的驿馆后,许平也不再每日练剑,而是悠闲自得地看书,或是教卫士下棋。
明廷臣子送来的礼物许平一概照单全收,毫无推辞之意,但对方送来的红粉佳人,则统统婉言谢绝。
一直闹腾到好晚,许平才把最后一个明臣送走,虽然称不上全无忌惮,但只要职务和和谈能稍微扯上那么一点点关系的大明臣子,就一定会借这点关系来拜见许平。这些访客口中说得其实和和谈全无关系,重点全在于对顺王、还有他许平一贯的仰慕,最后恭恭敬敬地奉上一堆贵重礼品,许平同意收下时就好像给了这些官员天大的恩惠一般,一个个千恩万谢地告辞而去。
几个卫士和许平一起动手,把今天收到的礼物分门别类地整理好,金珠玉器、珊瑚玛瑙,应有尽有。
“就是没有字画,”许平对几个卫士笑道:“看来我真是粗鄙武人,竟然没有一个人送我字画。”
“这次大人真是财了,”虽然凶吉未未定,但卫士们一路上见到的都是明朝文武的奴颜婢膝之像,现在心情都变得很坦然:“大人需要多雇些大车了,这么多东西我们几个可是搬不走,说什么也搬不动了。”
“就放在这里吧,让各营来搬,”许平把别人送礼时一块递上的礼单也都细心收好,并全部抄写到专门的一个本子上:“一半给大王,一半给将士们。”
一个心腹卫士小心地说道:“大人,等大王入京了,这些官们断然不会少了大王那一份的,而营里的将士们,难道大王会没有赏赐吗?大人何必去做这事?”
“难道你们以为他们是送东西给我吗?”许平知道卫士有什么顾虑,一路上他不停地把一些别人送的小东西分给这些跟在他左右的心腹,这些人也都欣然收下:“若我不是顺王的亲信大将,若我收下没有那几万弟兄,这些人难道会给我一个铜板吗?不,不会的,他们是送东西给大顺的大将军,几万顺军的统帅,而不是给我许平。”
见几个部下脸上还有迟疑之色,许平猜他们即是替自己惋惜,可能还有一点不舒服,觉得若是许平不拿大头,卫士们收的那些小钱会让他们感到别扭。想到这里许平微笑着冲心腹们道:“我虽然全数上交给大王,但大王岂会不赐还给我一些呢?那时就是大王赐下的东西了,我当然会收下,也只有那个时候才能收下。”
“大人说的是,”几个卫士顿时嘻笑颜开,纷纷表示赞同:“大王肯定全数赐还给大人。”
“说不定还会更多。”
“当然会更多了。”
几个卫士兴高采烈地议论着。
……
得知许平把所有的礼物都照单全收让魏藻德出时有些意外,但随机又是一阵担忧,作为崇祯的辅,如果顺王要杀哪怕一个文官来当贪官污吏的代表,魏藻德觉得自己很可能就会成为那个不幸的替罪羊。
本来前面还有一个陈演,可是他见势不妙已经逃出京师去了,而魏藻德寒窗十年,好不容易金榜题名,被崇祯皇帝钦点为状元——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人。庶吉士、翰林院,三年便入阁拜相,这风光了还没有几年,还是当之无愧的壮年好汉,魏藻德怎么舍得和陈演一般辞官而去呢?
为了取悦许平,魏藻德可是准备了好一番厚礼,只盼着许平对谁的礼都看不上,唯独被自己这份打动了心。
“真是粗鄙武夫,来者不拒,这吃相也太难看了。”现在可好,许平不管金子、银子,玉器、珍珠,看起来哪怕是铜钱宝钞,只要送上门去他就不客气地笑纳,魏藻德觉得自己白费了一份心血,这样泯然众人的话可保不住自己的富贵啊。
魏藻德想了又想,想了又想,一直想到夜深还没能想出什么能一鸣惊人,让许平永志不忘的礼物来。
见老爷几个时辰愁眉不展、唉声叹气,饭不食、茶饮,陪在旁边的仆人也是痛心,忍不住骂道:“都说年轻好色,年老好财,这许将军倒好,整个倒过来了。”
“什么,什么?”魏藻德猛地抬起头。
“还住在城外驿馆的时候,送去许将军那里的女子就都被他退回来了,听说他在大顺这么多年,位极人臣,却连媳妇都不曾讨过一个。”
“是不是好男风啊?”另一侧的仆人问道:“许将军才二十多吧,气血方刚不可能不好色,一定是武人出身,好的是阳刚男儿,不是阴柔女子。”
“不是,娈童也送去过,一样被谢绝了。而且环肥燕瘦,京师的名妓差不多论过一圈了,没有一个许将军看得上眼肯留下的,”先开口的那个补充道:“我还听说许将军打仗的时候伤了肾水,所以不近女色。”
“哦,怪不得。”另外一个也恍然大悟。
“胡说?许将军唇上、颌下皆有须,哪里像是伤了肾水?”魏藻德骂道,他突然有了一个想法:“那是许将军看不上那些庸脂俗粉。”
……
已经洗漱睡下的许平,得知魏藻德又趁着深夜无人来偷偷拜见时,只好立刻爬起来见他。魏藻德乃是当朝辅,是崇祯皇帝钦点的状元、翰林,三年入阁,这升官度在大明真是前无古人,许平估计大明天子对他必然非常信任,如果有魏藻德帮忙说几句话,说不定更能促成崇祯皇帝下定投降禅让的决心。
“魏大人……”见到魏藻德后,许平行了一个礼正要开口寒暄。
“天色已晚,许将军还是赶快休息吧,”魏藻德截口打断了许平,他穿着一身青衣,头戴小帽,对外面的明军卫兵诡称是魏辅派来的家人,见到许平的亲兵后才吐露身份。魏藻德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厮,指着许平魏藻德回头对指身后的人吩咐:“许将军鞍马劳顿,尔要细心伺候将军起居。”
许平见魏藻德背后是个矮小、清秀的小厮,心中顿时一声哀叹:“白天把所有的妓女都回绝了,结果晚上人家送娈童来了。”
“魏大人……”许平一张口就又要回绝。
“知道许将军看不上那些庸脂俗粉,”魏藻德回过头来,对许平流利地说道:“这是小女魏霜,十几年来一直养在深闺,从未出过家门一步。”
“什……什么?”
“许将军为天下苍生,不惜以身犯险孤身入京,下官不胜钦佩,原也知道小女配不上将军,所以将军若是不弃,收她做个妾室就好。”魏藻德语飞快,毫无惭愧之意,说完就转身要走:“下官还得避人耳目,许将军恕罪。”
“魏……魏大人!”
魏藻德在女儿背上一推,就将她从许平身边推进了卧房,又对许平说道;“许将军,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望许将军先不要声张,免得坏了小女的名声。”
“快把帽子摘了!”魏藻德隔着许平冲屋内嚷了一声,便急匆匆地走了。
魏藻德一路小跑着窜走了,许平身为大顺使者,总不好在这黑夜里为拒收他的女儿而在众目睽睽之前和他起纠纷。
回过头,接着灯光许平看清屋内的人皓齿朱唇,雪白晶莹的肤色,确实是个娇生惯养的官宦小姐而绝非什么娈童。在许平回头审视的时候,那个看上去也就十几岁的女孩正轻轻地把头上的青色帽子摘去,乌黑的头顿时如瀑布一般流下肩头。
“唉。”看着那女孩认命的表情,还有眼中忍不住的泪光和惊慌之色,许平轻轻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