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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弘靖最器重的下属是判官韦雍。
在我们的故事中,韦雍是个没有履历的人,因为史书上没写。不过,或许,他应该来自高贵的“京兆韦氏”,最不济也是个世家子弟。因为,张弘靖的幕僚大多来自名门望族,其中还包括后来名扬天下的李德裕。
说起来,韦雍与张弘靖其实不是一路人,因为他们个性迥异,年龄也有差距。韦雍放荡不羁,张弘靖文雅内敛;韦雍喜欢张牙舞爪,张弘靖喜欢挥毫泼墨;韦雍是得志便猖狂的青葱少年,张弘靖是温柔敦厚的慈祥老人。如果是在长安,在洛阳,在汴州,在太原,在河北之外的任何地方,天差地别的两个人都很难产生强烈的心理共鸣。可惜,这里不是长安,不是洛阳,不是汴州,不是太原,而是河北,是卢龙,是幽州。
在雄伟却不怎么繁华的幽州,人地两生的张弘靖感到了孤独,深不可测的孤独。在无边无际的孤独中,张弘靖苦苦寻觅着可以一诉衷肠的知己和知音。在遥远的异国他乡,张弘靖能够常常见到的故知,无非就是他的幕僚和下属。虽然他们性格迥异,但依然不妨碍他们产生深刻的心理共鸣,因为他们有太多共同的地方:他们来自同一个城市,那是帝国的心脏,长安;他们都打心眼里瞧不起幽州。也许,只有跟他们在一起,张弘靖才会产生回到长安的错觉和幸福感。
因此,在幽州,张弘靖给了那些幕僚和下属太多的宽容和放纵,就像一个慈祥的父亲溺爱自己淘气的子女一样的宽容和放纵。
张弘靖的宽容和放纵,让少不更事的韦雍们行事更加的张狂,更加的肆无忌惮。他可以站在幽州的骄兵悍将面前,指着他们的鼻子,讽刺他们:如今是太平盛世,你们这些人只会弯弓搭箭,有个屁用!还不如只认识一个“丁”字。
韦雍们的张狂,幽州忍了;韦雍们的讽刺,幽州也忍了;韦雍们骂他们是蠢猪,是笨鹿,是呆鹅,幽州还是忍了。因为,对长安,幽州还心存畏惧,当然,这是大行天子李纯的功劳。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这是句名言,至理名言。不过,至理名言也有失灵的时候,如果你面对的是一个不知眉眼高低的家伙,你忍一时,他就会张狂一世;你退一步,他就会进十步。《水浒传》中的林冲忍了何止一时,退了何止一步,高太尉还不是一样步步紧逼,甚至一定要置我们的林大教头于死地!林冲的忍和退,何曾换来传说中的风平浪静和海阔天空!恰巧,韦雍就是一个喜欢步步紧逼的人。虽然,高太尉是百分百有心,韦雍大概要算作无意,但效果却没有什么不同:高俅逼反了林冲,韦雍终究会不会逼反幽州?
人不风流枉少年。韦雍们大多是青葱少年,他们不想辜负自己的少年时光,所以,他们喜欢风流,很喜欢。
其实,风流也就罢了,来自长安的文人雅士谁不风流?关键是,韦雍们还是夜里欢。
每当夕阳西下,夜幕降临的时候,就是这些长安少年呼朋引伴、大开筵席的时候。觥筹交错之际,自然少不了猜拳行令、笑语喧哗。当然,更加少不了的是酒和女人。金樽在手,美酒入喉;佳人在怀,脂香扑鼻。这些来自长安的轻狂少年,自然会意乱情迷,如癫似狂,浪声谑语,回荡在寂静的幽州城,久久不能散去。
夜半时分,曲已终,人将散。醉意朦胧的长安少年,跨上金鞍银辔的高头大马,心满意足的踏上了归家的路。马蹄得得,踏醒了幽州的夜,踏碎了无数幽州人的梦。
扰民!严重扰民!
其实,扰民不算什么!扰了也就扰了,那些无权无势的平头百姓又能其奈我何?问题是,他们不仅扰民,还扰兵。
年少轻狂的少年郎,将长安的奢靡夜生活,任性的搬到了幽州。可惜,幽州不是长安,长安的黑夜可以亮如白昼,幽州的黑夜只能是黑夜,不会“银烛树前长似昼”。当那些醉态可鞠的长安少年骑上高头大马,兴尽晚回家的时候,需要白昼。即使没有白昼,也要制造出白昼。就这样,无数幽州士卒,只能哆哆嗦嗦的站在凛冽的寒风中,忍气吞声的举起手中的火把,为那些乘兴而归的酒囊饭袋照亮归家的路。
扰兵也就罢了,虽然幽州士卒的脾气都不太好,似乎也不至于因为这么点小事就拔刀相向。关键是,长安少年的这些举动还违规,很严重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