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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规在杜鹃安慰劝说下,慢慢平心定气下来,当下二人于灯下商议,今儿便在自己院里做些吃食,只说一来天寒气冷,厨房离这院中不近,来往跑送也不方便,二来这里做出来的菜,总也不合子规口味,与其浪费,不如自做。
这时霜姿的粥也熬好了,子规配着糟茄,倒是满满喝了一碗,热气腾腾,香流齿颊,子规满意极了。
杜鹃见子规元气恢复,便提起如何处置韩婆子一事,子规想了想道:“只说她于饭菜上不够用心,做了多次还是找不准我的口味,再者厨下帐目不清,就调她出去,二门外听候使唤,她是梅姨娘带进来的人,叫她日后只跟梅姨娘出门罢。另择个老人,且不与这园子有牵丝绊藤的老妈妈出来管事。”
杜鹃又问:“定儿如何?”
子规回道:“不便一下调出去那许多,只怕厨房不管人手,毕竟还要管外头来人茶饭。叫她先留下吧,日后再说。韩婆子去了,对她和梅姨娘都是个教训,我想她们应该学个乖觉吧。”
杜鹃唯道但愿,又说:“梅姨娘只怕必不死心。”
子规冷笑道:“我管她死不死心,只求她安静几天,别再给我惹事就行。”
正说于此处,长岭门外说话:“青姨娘在屋里吗?”
子规叫进来,长岭便上前行过礼,道:“大爷此时正在外头廉侍郎家中吃酒,说一会儿回来,还到这院里来。也许晚了,就让姨娘先歇息,天寒地冻的,不用久坐等候了。”
子规闻言嫣然。然后笑道:“你对大爷去说,我必等他,只这一句就够了。”
长岭也笑了。转身正要出去,子规又忙地叫住:“长岭且慢,我有话说。”
长岭又赶紧回来,细听子规有何话说。
子规先不说话,神定气静,望了长岭片刻,长岭被看得心里毛咕咕地。再看杜鹃,也不知子规到底何意。
“青姨娘还有何吩咐?若没话了,小的还要赶回去伺候大爷,给爷回话呢!”长岭等不得,只好陪笑提过一句。
“我没吩咐。不过想问问你,下午将琴丝带去哪儿了?”子规忽然提起那事,长岭惊过一跳,抬眼细细打量子规一番,回话的语气中带上了三分不满,和顾忌:“青姨娘好好的问这个做什么?”
子规抬手,拂面而过,又落在发际一朵点翠珠花上,轻轻拈起。又缓缓放下:“我们本是一类人,她从哪里来,我也一样从那地方过,她本是大奶奶的丫头,我也是一样。她虽不曾给我好脸,到底兔死狐悲。前人泼土,也要迷了后人眼才好。长岭,你说是不是?”
长岭被子规说得愣住,可子规的话也算合情合理,将他心里疑虑解去不少,只是终究事关重大,他也不敢多嘴,当下唯有回道:“青姨娘心思倒重,其实你二人哪里算得一样?大爷心里唯有青姨娘一人而已,只这一点,青姨娘已与园内众位不同了。青姨娘别怪长岭多嘴说句不该的,姨娘正是鸿运当头,那些背运倒时的事,能不知道,最好不要知道,以免挡了自己的时运,那就得不偿失了,也不知,长岭这愚见,姨娘听不听得?”
子规心想此人到底跟随儒荣多年,当真是滴人不漏,因此也无他法,只得叫他去了,又隔着帘子多说一句:“别叫大爷喝多了酒,看伤了身子!”
长岭只说知道,这就自行去了。
杜鹃望望子规,好奇问道:“姐姐问那琴丝做什么?看下午大爷被气得不轻,想必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吧?姐姐此时再提,不是叫长岭难堪吗?大爷必叫他不可多嘴的。”
子规嗔她一眼道:“这会子你倒聪明得很了,我自然知道是这样,不过白问问罢了。你也看到的,大爷可被气得不轻,我只不知,他跟琴丝所吵之事,究竟为何。”
杜鹃点头亦道:“可不是?我一句也不明白。不过说到什么满门抄斩,听上去倒挺吓人的,又提到安家,也就难怪大爷生气了,这话也是一个丫头说得的?”
子规一听这话,手里一紧,正捏着的那朵珠花的针尖部分这就将她手心刺破,血一下涌了出来,点点滴在她身上,好好一条油青滚秋香色边,八宝蝴蝶穿花皮裙,立时就被污染上一片。
“哎呀姐姐!你怎么这么不当心?!”杜鹃情急之下,这就抽出自己的一方闪色芝麻花销金罗帕来,紧紧按住子规手中伤口,先问怎么样,过后又惋惜地看了看那条裙子。
待叫来瘦雪,替子规洗净伤口,又包好之后,杜鹃叹口气,对着子规身上裙子道:“倒可惜了,新做出来,才上身的衣服呢!多好的绣工!皮料也罢了,虽是难得,到底还可换下来,只这缎子毁了,鲜亮亮的油青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