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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新绛到晋阳,本可坐船沿西面的汾水一路往北,但无奈物资沉重无法逆流而上,因此车队只能由陆路穿平原,翻山越岭朝北方进发。
这一夜车队在汾水河岸扎营,赶了一天的路大家都有些累了,月亮还未升到中空,营地里已经寂静一片,除了守夜的几个武士之外,其余的人都早早地歇下了。
我闭着眼睛躺在营帐里,帐外春夜虫鸣蛙叫,一波响过一波,吵得我心烦意乱,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既然无法入眠。我索性披了衣服悄悄地走出了营帐。
春夜,一轮圆月高挂在空中,银白色的河水泛着粼粼的波光在夜色中静静地流淌。汾水的西岸,许是有另一支商旅在水边扎营,营地里暗黄色的火光像是落入人间的星辰,闪烁着点点光亮,风中偶尔还会传来几句缥缈的歌声和男子醉酒后的呐喊。
我站在水边,闭上了眼睛,风声、水声、歌声,让我的心渐渐地回归了平静。
“想什么呢?”一个温暖的身子突然从我后背后贴了上来,他把头搁在我肩膀上,两只手紧紧地搂着我的腰。
“你为什么走路都没有声音?”我想要从他怀中挣脱,却被他抱着坐到了草地上。
“这世上能听到我脚步声的,恐怕没有几个人。”无恤圈着我,用长袄把两个人密密实实地包了起来,“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这里吹什么风,你要是病了,谁替我祈祝神灵,安抚地龙。”
“我不是神子,你说的那些其实我根本无能为力。”
“我知道,你只是来陪我的,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在我身边陪着我。”他把头埋进我的颈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脖颈酥麻一片,忍不住耸了耸肩想要避开。
“怎么了,冷?”
“不是,痒。”我摇头道。
我话音刚落,耳边响起了无恤闷闷的笑声,听得出来他忍得很辛苦。
就算我不识男女之事,几日下来,也想象得出,他当年周游列国时的风流姿态。马上少年郎,水边多情女,之前还大言不惭地和我数落烛椟的浪荡,如今看来,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抓着无恤的手,转头正色道:“你以前有过很多女人吧?”
无恤的笑声倏然消失,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如果我说是,你会生气吗?”
我会生气吗?我愣了愣转过头,闷声道:“别回答我这个问题,只当我没问过。”
“丫头……”他把我的手捧在掌心,柔声道,“我在秦太子府说的那些话是真的,遇见你之前,无恤从不知情爱是何物,更无论相思。可现在,我中了你的毒,便一日也离不开了。”
我转过身子,和他面对面,眼对眼地看着,我想从他眼中读出戏谑,读出敷衍,却只看到满溢的真心和深情。“以后你若是喜欢上别的女子,尽管告诉我,我会给你解药……”我垂下眼眸呐呐地说道。
“不许,不可能,你休想!”他一把将我抓进怀里,死死地抱住。
他的手臂太过用力,箍得我喘不过气来,但我没有挣扎也没有拒绝。
“我真可以幸福吗?”我在心里默默地询问自己。关于爱,甜蜜之中我总还有一份淡淡的忧伤。那忧伤和悲凉似乎嵌入了我的骨血,它与任何人无关,它仿佛自我出生开始,就一直深埋在我的心底。
夜深沉,对岸的歌声和喧闹早已经归于寂静。
我贪恋着无恤怀中的温暖,不愿意离开;他紧拥着我的身子,仿佛一松开我们就会永远地分离。
“和我说说你的故事吧,十五年前范氏、中行氏进攻赵氏时,你在哪里?”我问。
“不想说。”他闭着眼睛把我往他身上靠了靠。
“你告诉我,我就告诉你我小时候的事。”
“所有的?”
“嗯,所有你想知道的。”我点头许下自己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