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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夏州,首府县。
与一年前比,这府里没有太大改变:漆仍是半旧的,梁特别高,上面特地请匠人画上熊氏历代祖宗的像,侧壁皆是石雕,手笔简朴,狮子颤巍巍地伏在熊咆之下。
风清嘉在熊家府邸的主厅等待。初秋天气偏凉,治夏离环岁很近,沾染了热气,只比盛夏稍凉一些,她照例戴了面具,只是去了褂子,身上着一条长裙,手脚有些犯凉,忍着不愿让其他人发觉她怕冷。
“清嘉,你来得可不巧,周尧的新茶还没到,只有陈的。”
她的少时玩伴,现下熊氏族长之妻,赵儿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她本是极瘦削的身条儿,在治夏呆了十几年,也没丰满多少,总像是春日里的柳叶儿。
得知风清嘉要来,赵儿是满心欢喜的,她们许久未见了,况且风清嘉总给她带来好消息。上一次是给她的小姑子找了桩良缘,再上一次是帮她调理身子,生下了宝儿。
“不妨事。我这一次不久留,只和你夫君谈一会儿就走。永安王刚攻下孔家堡,还没稳妥,就遭到盈王的攻击,他近来怕是烦忧透了。”
风清嘉摆摆手,她凑近一些,换了亲昵的语气道。
“宝儿怎么样了?听闻抓阄时一手拿了弓,一手拿箭,博了满堂彩呢。”
提起心爱的儿子,赵儿的眼神亮了几分。
“抓阄这事从来做不得准,但老太爷和老夫人都喜欢得很呢。本来他们总是念叨夏儿大着肚子在孔家堡里不知多危险,那日也宽慰了不少。夫君最是高兴,近来也多往我这儿跑了。”
风清嘉笑笑,又问了几句孩子的近况。赵儿初为人母,耐不住问,竹筒倒豆子一般地细细地说,时不时抿唇微笑。
如此寒暄了半个时辰,熊氏族长熊梁,亦是熊夏之兄,总算是来了。他行色匆匆,比上次见时多了几根白发,身形倒是依旧健壮。
风清嘉随即同他入书房议事。
“还以为你来不了呢,听闻盈王可是痴缠得紧,你在绛雪时,片刻不肯让你独行。”
熊梁打趣道,他同风清嘉不算太熟稔,可枕边风被吹了不少,对妻子旧友总有些了解,尤其是招学生喜欢云云。
不过,谈及家族之事,熊梁并非蠢材,他很明白风家是在四面投注,这让他的语气忍不住尖酸一些。
“传言罢了。明束素自己知道她没有多少大树好爬。哪像永安王,有可靠的母家和岳家,对风家的助力自是无所谓的了。”
风清嘉简单揭过这一茬。事实正好相反,她一直缠着明束素,方才蜕变的体质让她总是欠缺自控力,不过这些旁人没必要知道。
熊梁笑了,顺手合上了窗。
这是要进入正题的意思。
“最初还不是靠你风家牵线搭桥,子元才有的今天?他每每与我通信时总不忘提,风族长莫要谦虚。而今他虽攻下了孔家堡,明束素暂时奈何不了他,但明束素也曾进过孔家堡,怕是要攻克并非难事。”
熊梁道,明子元冒险攻下孔家堡时,便开始日夜担心风清嘉会把孔家堡的图纸再转交明束素,这件事他再清楚不过。
“子元算我半个学生,我并不想与他为难。倒是近来廪余鲁圣贸易有所中断,我手底下的商队日子难过了不少。”
风清嘉笑,她的意思很明白,她要赚得是国难财,只要不拦路,一切好说。
“只是路断了,要修而已。子元已经拨款筹办了,近来夏儿的身子越加重了,他初为人父,又有军队县府要管理,难免有些顾不过来。”
熊梁道,他把目光放在风清嘉的侧脸,以免泄露自己的情绪。
她倒是保养得不错,皮肤仍如二八少女。
熊梁想起自己的夫人,比风清嘉还小一岁,身段依旧,可容貌毕竟不如从前了。或许他也该让她偶尔戴着面具,看起来年轻不少。
“如此便好。”
风清嘉沉吟一会儿,勾起笑来。
“我堂弟白鹤快到婚龄,倒是希望他也能如子元一般,快些成亲生子,变得稳重一些。平日总是折腾医经,也不多出去交游,好人家的小姐都不认识。”
熊梁闻言心喜。
眼前明子元的势头的确不错,明子染受制于商家已经是大家都明白的事情,明束素死死把着绛雪,要了勤王的名声,但势头不猛,毕竟剜族摆在那儿,即使签订了协约,也总要防着一些。
若是风家肯与熊家结亲,或是新政家,这是说明他们也看好明子元了。
“风家儿郎素来温文尔雅,何况令堂弟白鹤曾在太医院进修,正是才子佳郎,婚嫁之事不用担心。听闻新政家有一小女儿,年方十五,容貌秀丽,略有诗名,风族长可曾考虑过?”
熊梁试探道。
若是风家和新政家结亲,熊家会多了个敌手,但明子元一旦登基,动了清剿功臣的念头,也能多拉一个家族下水,皇帝也会顾忌更多。就如同当年明彰帝,娶的是新政皇后,但两个生了子嗣的高位后妃却是孔家人,新政家与孔家两家只是收束头尾,势力并未消减得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