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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这里,这里疼。”
是小女孩撒娇时的声音,尖尖细细,还带着哭音。
那只胖乎乎的小手摸上了心口,又因为分不清心脏究竟在哪一边,还可笑地指在了右边。
她抽抽搭搭地说:“哥哥不要熹熹了,熹熹心里疼……”
那一刻,陈烁的眼睛都红了。
他放在心上疼爱的小姑娘。
无论拥有了什么好东西,他都会第一时间想到她,想为她送到手上的小姑娘。
那是他放在心尖尖上宠着的熹熹。
他认错了,妥协了,那一晚连朋友的生日聚会也没去,只是守着陈熹画画,待她画完以后又带她去吃冰淇淋、套圈、玩娃娃机。
那天夜里他们很晚才回家,天上繁星满天,小姑娘走累了,走不动了,声音娇娇地缠着哥哥背她。而她自顾自地在哥哥背上开心地唱着歌,唱着唱着,声音却忽然小了下去,然后慢慢消失了。
“我回头看她,却看见她闭着眼睛睡得很香,她还用手搂着我的脖子,眼睛尚且肿着,嘴边却是甜甜的笑。”
“我背着她,一步一步往家的方向走,沿途是闪烁的群星,是喧嚣又动听的虫鸣鸟叫。好像走了很远很久,我却一点也没觉得累,只是想着,如果可以一辈子让她这么安心地趴在我的肩上,不管今后发生什么事都坚定地把她护在身后,那就好了。”
陈烁的身音渐渐低沉下去,却因为这分低沉而变得黯哑,变得温柔,变得像是一幅动人的画卷,连听得入神的余田田也有种穿越到了那个夜里的错觉,仿佛看见那个背着陈熹的十五岁少年就在眼前。
他高高瘦瘦的,背上背着个因为疲惫而睡着的小姑娘,哪怕他其实也很累,但脚下却一步一步走得极为坚定。
余田田忍不住抬头看他,却只看见那双温柔又宁静的眼眸。
像是风平浪静的大海,任何风吹草动都倒映其中,而它本身就蕴藏着这世间最惊心动魄的美丽。
她低声说:“陈熹真幸福。”
是由衷的羡慕,羡慕她有这样一个疼爱她的哥哥。
陈烁却只是低头笑了笑,然后问她:“那你呢,你没有兄弟姐妹吗?”
余田田摇摇头,有些惆怅地说:“我啊,我是独生女。”
“独生女有什么不好的呢?父母捧在掌心里宠着爱着,不会因为有兄弟姐们而受到忽视。”
“要真是掌上明珠就好了。”余田田没好气地说,想到自己的父母,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她说她的父母算是半个艺术家加半个艺术家,加起来恰好一整个。
父亲是教美术的,母亲是大学里的音乐教授。
遗憾的是她并没有遗传到父母的艺术细胞,小学美术课画出来的东西总是让老师百思不得其解,音乐课一开口就会把人笑岔气,简直是先天五音不全。
好在她这个做女儿的会做饭,会买菜,会砍价,从小时候起,家里的水电煤气什么就都是她在操心,一个家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
也因此,父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艺术家,她有时候反而显得有些市侩。
大概正因为父母性格太温顺,所以她这个当女儿的反而硬气起来,早早地担当起了保护父母的责任。
亲戚们都说,她这是和父母交换了角色。
余田田心不在焉地叉了一小块牛排送进嘴里,“你知道我妈妈生活上低能到什么程度了吗?十二岁那年,有一天我放学回家,看见她惊慌失措地站在沙发上,洗衣机里的水已经把客厅都给泡上了,就跟发大水似的。我冲进厕所去看,发现她不知怎么的把洗衣机后面的水管给碰掉了,又怎么关洗衣机都不管用,天知道水是从水管里出来的,她拼命戳洗衣机有什么用!”
她这样埋怨着,陈烁听得哈哈大笑,“你妈妈也是个人才。”
“不许说我妈妈坏话!”余田田瞪眼睛。
陈烁黑了脸,“这话难道不是你先说起的?”
“我妈妈当然只有我能说,哪能让别人说?”她还是吹胡子瞪眼睛。
陈烁瞪着她,不高兴地说:“余田田你真不讲道理。”
“不讲道理是女人的特权。”余田田理直气壮地说。
“那你说说作为男人的我又有什么特权?”
“当女人不讲道理的时候,你拥有让着她、不跟她计较的特权。”
“……”陈烁看她半天,最后咧嘴一笑,“就算我有这个特权,也对你不起作用啊。男人是该让让女人,可你不是女人啊,五大三粗、三心二意的,分明是个大老爷们儿。”
余田田怒气冲冲地朝他舞叉子:“陈医生,我看你的老师光是教会了你怎么做手术,没教会你怎么做人是不是?”
陈烁被她逗得哈哈大笑,最后一边笑一边摇头,将开过瓶的红酒倒进了两只酒杯,拿起其中一只摇了摇。
“难得这么和平共处一次,余田田,我们还是碰个杯,庆祝一下吧。”
余田田一边跟他碰杯,一边冷哼一声,“我们和平共处了吗?不是一直在打嘴炮么……”
但是说着说着,她抿了一口甜甜的红酒,还是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其实,陈医生已经开始让着她了。
你看看,最后这句话分明就是他在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