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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水如潮,一浪接一浪地扑面打来,将她一次又一次打沉海中,不知道身在何处,也不知道下一刻睁开眼睛,是否看见的就是黄泉野鬼,子鸢只知道她只能在殷墟海中沉浮、沉浮,直到视线一片黑暗,她再无知觉。
“为何要杀我?为何要杀我?”她喃喃呓语,却是永远得不到回应,浑然不知此刻灯下有一双眸子正紧紧盯着她,若明若暗。
“咯吱——”
房门被突然推开,苏折雪小心把房门关好,走上前来,仔细看了看趴着昏睡的子鸢,才拱手对一直看顾子鸢的紫衣姑娘道:“主上,她还是未醒么?”
紫衣姑娘不再是刻意压低的嗓音,一如往常的清脆道:“醒来也是个废人。我倒是没想到,刘平出手竟如此之快,如今禁卫营这块棋局,我是彻彻底底地丢了阵地。”
苏折雪歉然低头,“是属下办事不利,迟了一步。”
紫衣姑娘冷眼看了看苏折雪,“你迟了一步,我毁了一盘棋,你拿什么偿我?如今就连最后的蛊卵也被你拿来用了,你告诉我,救这样一个无用之人,究竟有什么意义?”
“属下……”
“你瞧瞧这死丫头,睡觉哼哼不说,还一直抓着把破伞不放,是我赌错了人,如今败局已定,或许只能回晋国走我该走之路了。”
苏折雪怔了一下,这才发现子鸢手中依旧紧紧抓着那把纸伞,不曾松手一分,不觉心头一暖,红了眼眶。
紫衣姑娘转头瞧着苏折雪眼底的泪光,惑然道:“你哭什么?”
“折雪只是庆幸,人生得遇子鸢,已无他求。”苏折雪说得坦然,只见她坐在了枕边,抬手轻轻抚过子鸢包裹着的后脑伤处,“主上不必忧心,其实子鸢遭此一劫,倒是好事。禁卫营倒也不至于彻底丢了,只要时机对了,总能有机会反败为胜。”
紫衣姑娘愕了一会儿,静静看着苏折雪的眉眼,似是明白了什么,冷冷道:“当初最没看错的,就是选了你帮我办事。”
苏折雪摇头轻笑,从怀中摸出一卷户籍纸来,递给了紫衣姑娘,“主上,这是您新的身份,可要暂时委屈您了。”
自已姑娘接过了户籍纸,打开看了看,“奴籍?阿翎?”
“只能如此,今日托沈少将军为你落了籍,说是流浪孤女,在醉今宵落下奴籍,这里人杂,却也是最好的隐匿之地。”苏折雪说着,抬手捋捋紫衣姑娘的左鬓发丝,轻轻地指了下她的左颊,“恕属下大胆,要在这儿给主上画一个青印。醉今宵毕竟是风尘之地,主上容颜不俗,即便是装作奴婢藏身在此,只怕也会招惹到醉汉骚扰,未免主上受扰,属下只好出此下策了。”
“你也算是考虑周到,此事由你。”紫衣姑娘阿翎转过了脸去,凉凉地笑了笑,“如今我也算是虎落平阳,只能如此了。”说完,眸光一沉,纤纤十指不甘心地紧紧一握,心底暗暗道,“堂兄,这胜负尚且未分,你别高兴得太早。”
“姐姐……姐姐……”子鸢在梦中继续呓语,柔柔的呼唤让苏折雪不禁低头朝她瞧了过去。
“呆子,我在。”苏折雪轻柔无比地抚上了她的脸颊,“快些醒来,好不好?”
阿翎看见了苏折雪眼底的忧心,有些错愕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子鸢,沉声道:“身为细作,动情是最不该的,身为世间人,也该明白,阴阳天定,伦常不可乱。”
苏折雪只是轻轻笑了笑,“我心蛊早成,只怕去之断魂,只有由心而活,顺其自然。”
阿翎看她说得坦然,心底也算不得厌恶,只是这女子与女子生情,世所罕见——即便是生情,也该是世间奇女子,怎会是眼前这个受伤呓语的臭丫头?
“折雪,折雪,沈少将军问你可洗好了?”
老鸨的声音突然在外面响起,苏折雪叹了一声,“妈妈,容我换身衣裳出来。”说完,苏折雪对着阿翎福身道,“主上,属下先告退了。”
“嗯。”阿翎看着苏折雪径直走到衣柜边,重新抱出了一身粉蝶蝉翼衫,看着她将衣裳解开,露出了雪白如雪的肌肤——这本该是干干净净的姑娘家,却因为卖身葬母,从此踏入风尘。
可是这条路,已经牺牲了太多人,她没有回头的机会,也不可以回头。
阿翎寒着脸转过了头去,同是女子,她心底多少也会有内疚,苏折雪如是,妹妹亦如是,只是,她不可以被内疚左右,变成一个做不了大事的无能女子。
“咯吱——”
苏折雪拉门离开,阿翎清晰地听见了床上子鸢的呓语。
“姐姐……你别赶我走……我只想……只想从今而后……再也没有臭男人占你便宜……我想让你清清白白的活……”
这世间,女子生存本就不易,若不依附男儿,有几人可以挺直腰杆,坦荡而活?
阿翎怔怔然看着兀自呓语不止的子鸢,似是懂了苏折雪三分,细作孤身异乡,卖笑多年,早就看尽世间薄情假意,能得一人如此暖心,又怎会不心动?
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