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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大内,垂拱殿内,皇帝赵恒还未正式上朝,但殿中大臣早已按班就位等待皇帝临朝。殿中众人皆肃穆异常,连王旦,王钦若这些人都感到不寻常。如今朝政皆在关注异端势力,皇帝不及月破例早朝自是有重大事情。如今皇帝陛下启用黑暗与四方门,许多讯息便是皇帝亲近之人也难以知晓。皇帝虽召了早朝却没按时来,众大臣等了许久赵恒才缓步进来,接受群臣敬礼。此时赵恒神态有些冷漠,扫视了群臣一眼,赵恒沉声说道:“每一个朝代的兴起都会伴随着复国的开始,虽然从来没有人成功过。朕有时在想,为何我大宋朝的謀逆之人如此之多!若是将五道七宗,纵横派,武林盟都算在内,少则有数百万之众。武属之患当前算是解决了,可还有天复会,天恨会,以及异端势力,乃至于摩尼教。大宋皇土之上的謀逆之举摩尼教占了十之六七,上个月滁州之乱便是明教遗留的祸患。朕思古人圣者所为,只将他们流放于海外,自生自灭,以安人伦。可这又如何?去了滁州摩尼教,还有江西摩尼教,两浙摩尼教,皆如雨后春笋挖之又生。朕想问问诸位卿家,大宋朝真的就这麽差吗?差到每年都会有一两次谋反之事。”群臣没有回应,却已知皇帝为何破例早朝。
赵恒续道:“大宋朝再过一年便整整五十载,若凡大宋青云直上,必至巅峰盛世,绝不会因为这些难题而成为下一个隋朝。朕原本忧心这些琐事,如今也看淡了,是谓乱臣贼子,跳梁小丑罢了。有困难不可怕,可怕的是看到困难却退缩,无人为朕分忧。朕今日算是明了,澶州之盟的千秋功过自有后人评价,朕不后悔。可朕今日要说的是,排斥,藐视只能体现人的无谓无知,不去了解你的敌人,怎能知己知彼?天机百年,诗画江山,窃国夺位,还政太祖。这些你们以前不敢明讲,朕今日亦说明了。哼哼,天机百年是谓大宋朝国祚活不过一百载,你们说说,大宋朝会是短命皇朝吗?”皇帝今日将这些秘事端到台面上来谈必是受了刺激。国祚之言更是人言者讳,众大臣皆不敢言。唯有平章事王旦上前说道:“人言多事,诅咒之词亦不必陛下忧心。武林江湖之事历代皆有,处置之法并不在于杀戮。但当朝正统不容挑衅,何况天下人都没有证据。如此,朝廷该昭告天下,以天机百年,诗画江山为题,让天下人评论。陛下为圣明之君,当不惧人言恶向,身正则名正,名正则天下正。天池会謀逆非是短时间内可解决,尚有武属在追查,朝廷尽力协助便当不成问题。”赵恒缓缓摇头,这个宰相处事虽越来越娴熟老练,但他还不知这一切根本。
赵恒说道:“要处置这些人并不难,难的是在他们心中已种下发芽的种子。千千万万的种子汇聚成河,憧憬如世。今日也该让你们见识所谓的,窃国夺位,还政太祖的天复会玄武堂主,先朝保静军节度使杨光义。”赵恒说罢,大内总管王继显领着两个大内侍卫抬着一个白发苍苍干瘪老叟走进殿中来。群臣一见,这老叟实在太老了,皱的连眼睛都看不见了,只有微弱的呼吸声,也瞧得出抬撵的两个侍卫很小心。赵恒亲自走下玉阶,缓缓靠近老叟,王继恩暗蓄掌力。皇帝不许对其用刑,他只能暗自防备,这人的武功并不低。奄奄一息只是回光返照,命不久矣罢了。杨光义见赵恒缓缓走来,睁眼一瞧,其步步生威,雅中带刚,龙中骄子果不寻常,确有帝王之相。杨光义叹道:“陛下,你是仁慈的,执掌天下确实不易。”杨光义声若蚊蝇并不大,但殿中大臣皆听得一清二楚。赵恒温言说道:“殿中大臣不知天复会由来,今日烦你讲给众人听听。”杨光义微微点头,说道:“当年太组皇帝迁都洛阳不成,太祖皇帝便私蓄天复会组织,以对抗太宗晋王势力。只不过这一切由王政中,刘庆义,刘守忠,以及我四人主持。可惜,太祖皇帝想法虽好,亦我等无能啊!如今老一辈老死的老死,失踪的失踪,老一辈的四人就剩我一人了,而我也快了。如今的天复会早已被年轻人取代,不再是明德正统,据理争天下了。这样的组织还能复太祖朝吗?不能了,我也老了,也管不了了。他们已经疯了,该留不该留你们商量着来。我也没想到,三十五年后我仍能来这大殿看看大宋的群臣,知足了。”知杨光义乃回光返照,王钦若上前问道:“如此,你该将天复会的名册记录下来,将功补过。”杨光义深邃的小眼扫向王钦若,幽深的眼光透露着一股身不动威自发的狠厉,王钦若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面对这些每日只知争权夺利,上书下文,不食人间烟火的大臣,杨光义又不得不解释,其说道:“六司建制发扬与天复会,从我离开总舵那一刻开始,换制并不难。你一个参知连这点人事觉悟都没有?事情让别人去做,任你来说?你又何德何能?”杨光义开口讽刺,王钦若霎时面红耳赤,这人好可怕,自己的心思全被他看穿了。
赵恒并没有阻止王钦若的失礼,面对一个将死之人人臣终究是人臣,谁有这般人格尊重,帝王心术?赵恒温言说道“朕派人送你回去歇息。”杨光义点点头没有说话,王继显方将其带了出去。赵恒目送其离开殿外方转身向群臣说道:“看,这就是你们平日口中的謀逆之人。不疯不傻,意识清楚,他们都知自己在做甚麽。这才是最可怕的,若天下人都这般聪明,大宋朝兴许真不够一百载。当前这一切的乱源正是太祖皇帝之死,先帝继位之名,朕心意已决,由黑暗,四方门,大理寺重查此案,还先帝于清白。”赵恒此言一出,王旦即道:“陛下万万不可,今日臣大不敬冒死谏言,无论正与不正朝廷皆无需重提旧事,此正中逆贼所望,成为剪不断理还乱的舆论话题,于皇家社稷有损。”赵恒眉头一紧,沉声道:“天子一言,你王中书尊令否?”王旦冷不丁的吓得一身冷汗,连连躬身应道:“臣誓死为陛下分忧。”王钦若在一旁暗暗幸灾乐祸,这个中书大人性子执拗,即便心里明白亦不愿变通。案子是要查的,但结果必然是对朝廷的有利的,尤其是朝武联合的当口。
赵恒缓了缓续道:“谈到太祖皇帝便谈到开宝九年十月壬午夜。当时殿中除了太祖,太宗,在大殿下密室中的胡氏三魁当夜失踪。朕乃大宋文明之首,君正无忌,胡氏三魁这个传闻并非虚假。便在不久之前,胡氏三魁绝学三分碟影重现天下,刺杀的正是张少英。使用这三招的人,曾属于黑榜森狱仇家,即昔日盛唐范阳卢氏士族。黑榜排名三十六七,所溺杀者高达七百余人,步云端,步云归,步云中。这是朝廷目前已知的讯息,一个月内朕要看到这三个人伏法归案。”
皇城探事司兼给事中张西郡上前奏道:“启奏陛下,步氏三兄弟数月前曾袭击张少英造成其重创,之后便不知所踪,朝廷当前并无线索,陛下亦不宜明诏天下增加掩盖灭口之舆论。探事司当前所查,张少英,潘阆,以及传闻中谭峭真人大弟子任昶,龙湘子,甚至天复会,此乃当前已知在查探太祖皇帝之死的四方势力。数日前收到秘报,张少英刨除一切名利,无故失踪,潘郎月前亦已仙逝。天复会不必考虑,陛下可召任昶,龙湘子进宫面圣,或许有所契机。”赵恒缓缓摇头,沉声说道:“旁人千言万语难正天下之心,朕要的乃是实实在在的铁证,明明白白的展现在天下人面前,以当前朝武的力量并不难。难的是天池会,云都这些謀逆之人,朝廷的处置方式亦会有所暴虐。大宋乃文明开泰之源,上有法度下有人心,朕望诸位卿家今后少些争论,端正自我,保持文明风度,齐心合力度过当前复杂的局面。”皇帝的语气平淡却有着不可抗拒的威严。殿中文武大臣听在耳中无不诧异,陛下处事越来越深沉,多了三分威严,少了平日那和谐可亲的神态。
但王旦明白,陛下今日圣听有些杂乱无章,担心天池会,云都之事。王旦虽知晓自身的职责亦忍了许久,当下奏道:“陛下不必忧心,天下人要的是太平日子。今年的科举便以天下太平为题,陛下提前下诏,凡京考者皆可殿试。异端势力的信仰虽能蛊惑人心,但百姓更清楚自己要的是甚麽。”王旦此言话不重语不轻,言论内里却是画龙点睛,恰到好处。当前异端势力最大的敌人是武属,相互的利益冲突最直接,以当前的局势诸宗谋划多年,步步紧逼,异端势力败亡或许迟早之事。虽然异端势力人多势众,但真正打着旗号謀逆的恐怕也不会有那般声势浩大,也许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一念至此,赵恒又颇感欣慰,这个宰相刚正无伦,审时度势,很能摆正自己的位置,能处理好各部关系,较之寇准少了七分胆魄,多了五分端重。王旦心思又细腻慎重,总能暗中开导自己而不露痕迹维护自己的帝王尊严。张西郡瞧在眼中亦暗暗赞叹,这个王旦从不参与四方门乃至黑暗这些朝廷建制之外的组织,那怕是发表意见,即不干预亦不参与。在缺少黑暗情报的前提下,其在局势上能有如此敏锐的观察,足见其见识超凡。竟然王旦点了题,他亦不愿落了后,当下向赵恒奏道:“请陛下容许臣起个话题,诸位听了便不会觉得上百万人造反是件容易之事。”赵恒刚解开思绪欲听取更多意见,出口应道:“张卿不必拘谨。”张西郡方开口说道:“自古以来长生之法,养生之道辗转千年,上至帝王下至百姓皆知生命盛衰乃天道自然不可逆转。所幸我朝以来并未对此有过心思。亦有传闻,姬沄乃纵横派的开派祖师,至今年庚两百多载,真真假假难以辨别。即有菩提果,胎息珠,玉玲珑三物,如此,物即有自有人惦记,便有人为此伤天害理。天池会的天机百年诗画江山说明他们知晓,当今天下大厦难倾,唯有乱世方能再创江山。再以云都论,实际行动者亦无可怕之处,大宋的根基稳固多年,非一朝一夕可溃。如此,天池会,云都便有一个致命的缺点。所谓信仰便有开端,申屠君,聂羽终究是人,为人的缺点即是生命。美好的理想换不来更多的时间,申屠君,聂羽都老了。一个组织要想传承下去,一是顺应局势,承志有后,且青出于蓝。二是延长自己的生命,来迎接那一日的到来。然以权谋者有两条出路便不会一条道走到黑,如此便会加剧武属与异端势力的矛盾,从而让朝廷积蓄更多力量面对将来的变数。在找不到合适的继承人之前,胎息珠乃唯一的出路。”
张西郡所言赵恒一字一句皆入耳中,赵恒本人是希望长寿的。当年樊昭陵拿回来的菩提果其至今只是偶尔看看,知晓了菩提果的功用,已过三十岁服用最佳时期的他终究忍住了。他自己也很庆幸,他终究没有像秦皇汉武那般劳民伤财。且以局势论,朝廷参与其中只会越来越乱,倒不如袖手旁观静待时机的好。沉思许久,赵恒感叹道:“张卿所言甚是,朕有所得。朕开释了,来人,赐众臣早宴。”赵恒话必,便去偏殿见刘美人去了。众臣见得皇帝开释皆感欣慰,虚心纳谏,这样的皇帝方为盛世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