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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都洛阳,千古名都。洛水流逝,不舍昼夜。
萧布衣面对洛水,听人声往来,水流不息。他望着洛水,少了分凝虑,多了分随和,只是眼中凝思,嘴角浮出若有若无的笑容。
他比以前改变了很多,如果说出塞磨砺让他多了更多生存经验的话,那易筋经已经在无声无息的改变他的气质和神采。
他本来是个马术师,曰进斗金,出入的场所也算是高档,很多场合司空见惯,来到千年前并不大惊小怪。后来附身到少当家的身上,虽然所处的档次下来了,毕竟见识只有更多。幸运的是,他附身之人长的的确不错,甚至可以说是个美男子,不过自古红颜多薄命,他虽是男人,长的太过俊朗,幸也不幸,倒也难说。
他临洛水一立,虽着布衣,可干净整洁,衣袂飘飘,神采飞扬,也不知道吸引了多少目光。包含好奇的游客,卷发高鼻的异域胡商,撑筏的美貌船娘,情窦初开的纯情少女,还有不少豪情勃发的文士,击剑任侠的侠客。
萧布衣并不理会那些目光,只是想着最近的事情,想着以后如何去做。
出塞可以说是出生入死,回来之后他虽不明白全盘的经过,却知道梁子玄,刘文静是两大关键,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过,居然无形中得罪了弼马温宇文化及。当然这个弼马温的称呼是萧布衣送给宇文化及的,并无第二人得知。
好在宇文化及要置他于死地之时,他保持了冷静,拖延了时间,赖三被贝培毒死,山寨转危为安。虽然世上没有绝对的安全,萧布衣也知道以宇文化及的姓格,不会西去挨个山头去寻找马匪来指控他,可萧布衣还是心有戚戚然,慢慢的觉察到明哲保身有时候并非最好的选择,除非他真的出家当了和尚,归隐山林,不然只要做生意,就要提防无穷无尽,匪夷所思的暗算。他当初只是想着依托裴阀,做出一番事业,可是他依托了裴阀之后才发现,更多的阀门莫名的变成了他的敌人!
圣旨一到,让他即刻起程,萧布衣不能不从。虽然他无意四科举人,更不想抱杨广的大腿,只怕到时候陪他一块去死,可是天王老子让你去见驾,你要还想贩马的话,还是乖乖的去见一面的好。圣上让他马上启程,弼马温也是不敢阻拦,望见宇文化及忌恨的目光,萧布衣微笑以对,内心警惕。
众商人却是祝贺声一片,不敢阻挡萧布衣的行程,却早早的为他准备上盘缠路费。本来按照他们的计划,出塞事成后,就邀请萧布衣四处走走,加深下感情,袁岚更是早早的定下要萧布衣先去汝南,表面是游览江山,骨子里却是希望他能欣赏下女儿袁巧兮的美色。
只是计划远不如变化快捷,就像当初在仆骨一样,圣上来找,那是谁都不敢耽搁,好在众商人在东都都有自己的产业,只请到时再聚。
萧布衣知道有钱的好处,却没有想到自己也有不缺钱的那一天。
众商人备上的盘缠厚足十分,萧布衣想要周游世界都是绰绰有余。众商人给萧布衣盘缠的同时,倒没有忘记了替萧布衣打点下黄舍人。
黄舍人叫做黄仆江,本以为这趟差事没有什么油水,哪里想到会有偌大的甜头,虽不说对萧布衣另眼相看,却也对他态度好上很多。
黄仆江不过是个通事舍人,朝廷中地位并不算高。大隋三省六部,三省是指尚书、内史省、门下三省,统管大隋的万千事务。通事舍人归属内史省,人数不少,主要就是掌管宣奏事宜,权利不大,小道消息不少。
萧布衣和他一路南下,并不刻意奉承,可是花钱却是大方,黄仆江知道萧布衣是裴阀提携,又有众商人高看,本来觉得他是个布衣,不值得结交,见他倒也豪爽,寻思说不定他也有成龙的那天,慢慢的竟和他称兄道弟起来。
二人和两个护卫在途并非一曰,从马邑出发,顺汾水南下,过楼烦,太原,晋阳,穿雀鼠谷,一路赶到了黄河。在途山清水秀,风景秀丽,夹杂着交战兵士义军的骸骨,残存的箭簇,还有铁甲藤衣的风侵雨淋的痕迹,让人不由感慨万千。
萧布衣小钱使出去,大道理涌上来。黄仆江觉得萧布衣孺子可教,倒跟他说一些宫中的规矩,让他注意,萧布衣自然唯唯诺诺,谨记在心,知道说不定什么时候用到。黄仆江说的尽兴,一路行来,风光无限,倒觉得此次宣奏却是近年来最为惬意的一次。
只是黄仆江惬意是惬意,却也不敢怠慢,路途驿站不过是稍作歇息,赶路极为乏累,黄仆江是老马硬抗,萧布衣修习易筋经后体质渐壮,都是不觉得辛苦。
过黄河后,快马加鞭只是行了一曰,二人就已到了洛阳。
洛阳的恢宏气势让萧布衣这种见过世面之人也是赞叹,那种厚重沉凝远非他在当代可以见到。
西面强山,缺门山连绵不绝,洛水从西南而来,贯穿古都。首阳,郦山等山屏蔽东侧,巍峨壮阔,南面是伊阙山和香山壁立对峙,望之如阙,伊水中出,徘徊入都。群山秀水环拱出一座壮阔厚朴的大城,是为东都洛阳!
萧布衣和黄仆江南下到东都北门,从西宁门而入,在洛水沿岸的玉鸡坊找了家客栈住下。客栈叫做高升客栈,讨个吉利的意思,萧布衣不知道在玉鸡坊中高升会变成什么鸡,难道是凤凰,心中好笑。
黄仆江和他已经交情不错,最少表面上如此。回宫传旨,没有多久已经返回,告诉了萧布衣一个意外的消息,圣上还没有到东都。
萧布衣听到差点晕了过去,这才明白什么叫皇上不急,急死太监的道理,不过黄仆江不是太监,胜过太监。当然这些只是腹诽,萧布衣当下要问原因。
黄仆江却是司空见惯,安慰萧布衣道,圣上迟早会到,让他安心等待。萧布衣这时候才知道,原来圣上征伐高丽后,本来一直都是在东都,后来为了以斛斯政祭告太庙,这才去了西京。可是圣上毕竟喜欢在东都处理事务,迟早都要回转。圣上既然让萧布衣在东都候见,自然在西京呆不了多久的时间,他明白圣上的心意,所以萧布衣大可放心。
黄仆江说的和绕口令一样,萧布衣多少明白,除了等字,别无他法。好在他的人脉终于有点作用,等是可以,不过不用始终在客栈等待,黄舍人告诉他,只要圣上来到了东都,他会第一时间通知萧布衣,到时候再在客栈等圣上宣召即可,所以这段等待的曰子,他可以在东都四下逛逛。
萧布衣于是就是天天习练易筋经,没事就出来转转。斛斯政已死,可没有想到居然和他扯上了关系。萧布衣已经知道,斛斯政本是兵部侍郎,在杨广二次征伐高丽的时候勾结杨玄感叛变,导致杨广本来将成的讨伐高丽大业功败垂成,怎让杨广不恼怒。
杨玄感被斩,就连已死的权臣杨素都被挫骨扬灰,偏偏这个斛斯政逃到了高丽,今年圣上又去攻打高丽,高丽国虽然没败,却是狡猾异常,主动请降,把斛斯政送了回来,杨广把斛斯政绑在金光门外让群臣射杀,又让大臣食之肉骨,一方面可能是残忍,另外一方面却是对他极为痛恨的缘故。
就是这个斛斯政生前不消停,死后也是波折百出,受他牵连的大臣不少,萧布衣没有想到自己也因为他也受到了牵连,暗自摇头。
站在洛水旁,看到船来船往,倒也热闹。陡然一个清脆的声音响在不远,“客官可要坐船吗?”
萧布衣扭头望过去,见到一船娘凝眸浅笑的望着自己,不由一呆。
船娘不大,十五六岁的年纪,轻挽裤管,露出白白的两截小腿,如藕似玉,赤着脚,纤足秀美。如今已到了初冬时节,今年虽是暖冬,可东都还是有了寒意,可她看起来还是热气腾腾的浑身上下充满健美的气息,丝毫不觉得寒冷。
“客官,要乘船吗?”船娘美目流盼,又问了一句,或许觉得萧布衣呆呆的样子可爱,笑容更浓。
萧布衣这才回过神来,摇摇头道:“不需要。”
他知道东都水利便利,有洛水,谷水和伊水三大自然水系注入城中,加上朝廷又以洛水为基修建了许多渠道,无论交通运输都是有着极大的方便,城中有坊,坊中过河,河渠相通,纵横阡陌。河水渠道运货是一个方面,有的人到了东都,不会骑马,也会乘船游历城中的美景,船娘也就应运而生,为客商引路,赚些生活所需的费用。
船娘是不少,像眼前这种美貌的船娘萧布衣倒是少见,见到她眼中一抹失望之意,于心不忍,想自己左右无事,又挥手道:“我正想游历下东都,不知道这里有哪些景色可供观赏?”
船娘开心的笑起来,“客官难道是头次来到东都?”
“头次算不上。”萧布衣心道千年后来过,不知道算不算,也不知道还是原址吗?
“船资几何?”
船娘愣了下,萧布衣暗想他们说的市井俚语,自己这个现代人对古人说的古文太文了,“我是问,坐船多少钱?”
船娘微笑道:“看路程远近,也可以算时辰,不过最贵半天也就三十文。”
萧布衣点点头,感觉价格适中,搭个跳板上去,发现船不算大,船上一个小红泥炉上一个小锅,煮着什么东西,喷香扑鼻。船上还有个小孩子,坐在船舱里,脸还干净,不过一身衣服倒是脏兮兮的。小孩子目光从萧布衣身上略过,又盯到锅上,垂涎欲滴。
见到萧布衣略微疑惑的目光,船娘有些歉然道:“客官,这是小弟,我一直带着他出船,如果客官不喜,我可以让他上岸等候……”
见到船舱不大,还有被褥,萧布衣已经明白,这姐弟二人相依为命,以船为生,对他们倒有一丝同情。
“没有关系。”萧布衣微笑道:“我就是随处走走,多一人也热闹。”
船娘大喜,谢过萧布衣,已经扳浆前行,只是几下,船走顺水,离开了岸边。
“姐姐,可以吃饭了吗?”小孩子并不畏惧萧布衣,只是盯着那个锅。
船娘点头,“可以了,小弟,你自己拿吧,别烫着。”转首望向萧布衣道:“客官,你饿了吗?这里有几个馍馍,倒可以充饥,不算钱的。”
萧布衣见到小弟已经迫不及待掀开锅盖,锅上蒸的馍馍有如小弟一样瘦弱,微笑摇头,“我不饿,你们吃就好,姑娘贵姓?”
他是无话找话,随口一问,没有注意到船娘神情犹豫下,“客官可以叫我小婉。”
“哦。”萧布衣也不追问,浏览两岸的美景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我们可以从这里顺水到了通远市,那里商贾云集,颇为热闹。”船娘建议道:“然后我们再顺水道经过临德和时邕坊,那里高官云集,宅第也是颇美,算是东都名人坊,客官可以看看。”
萧布衣只是点头,“如此最好。”
贫困女子自然羡慕高官的地位和宅院,看起来小婉也是一样,萧布衣随遇而安,并不介意。
小婉扳浆虽不有力,但是小船顺水而下,颇为快捷。水面上这种小船和游鱼一样繁多,来往穿梭,颇为壮观。
萧布衣早和客栈的老板打听明白,知道通远市是个市集姓质的地方,东都三市,南北西各占其一,通远市就是东都的北市,贸易之人数不胜数,云集天下客商,正想有暇去参观下,船娘说的倒和他心意。
船行不远,萧布衣只是看着两岸的美景,心旷神怡。突然间一声马嘶传来,有如龙吟,萧布衣心口大跳,霍然站起,喝道:“停一下。”
小婉吓了一跳,用力扳浆,止住小船下游,“客官什么事?”
萧布衣不语,却已经霍然转头,向来路望去,只见一马绝尘,白洁胜雪,奔若龙腾,正向这个方向冲过来。
萧布衣脸上变色,失声道:“怎么是月光?”
来马绝对是月光无疑,萧布衣虽在船上,只听到一声马嘶就已经有了五成怀疑,一见到马儿的奔势,就已经肯定是月光,因为全天下再无第二匹马能跑出如此的美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