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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茵蓉果然没有再来上课。本来茵蓉不来,作为伴读的卢季初也可以不来,不过鉴于这样的话慧明斋就只剩下四个女孩子了,赫舍里皇后便卢季初继续跟着念书。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其实也没有多少天了,大家因为少了茵蓉而闷闷不乐地学习了几天后,就迎来了冬试——最近纳兰容若这家伙又在折腾什么试点教育,大大小小的考试增加了不少,考试不达标的年假期间会得到“作业多如山”的惩罚。
齐布琛表示对这个先知者无处不在的世界也是醉了。
考试形式跟科举考试有点像,也是每个考生一个小隔间,有巡考来回走动,区别是不用考三天,只考一天。但这一天里,基本上会考核到这一年学到的所有内容,男孩子包括骑马射箭的要诀,女孩子包括女红厨艺。齐布琛最不擅长的是作诗,其次是背诵默写,不过好在还有算术一项能为她加分不少,所以学渣齐布琛表示不敢强求名列前茅,至少合格是没问题的。
不过虽然只有一天,但是综合性太强,走出考场时齐布琛头昏脑胀得险些晕倒,再看看身旁精神满满自信骄傲讨论着考题的同窗,莫名觉得膝盖又是一疼。
考完试后就是长长的年假了,皇子皇女们没有特别的事情一般是出不了宫的,几个女孩子道别的话说了许久这才各自上了回家的马车。
坐在车里,齐布琛不由地又想起了大公主——大公主也就比她大一岁,虽然说是十三岁,但在她眼里其实就是个刚小学毕业的小萝莉,可如今就要为了这个国家,踏上遥远的异国土地。俄罗斯,那是比蒙古更加遥远,大清皇帝更加鞭长莫及的极北之地。本来听说这个有先知者插手的世界蒙古各部已经不足为惧,还以为公主们也都不必成为牵制蒙古的工具,没想到,看起来似乎更糟了啊。
想着这些杂七杂八的心思,马车很快就到府前了,因为知道她今天要考试,董鄂氏一早就带着府中仆妇在院子门口等她,头上撑开的伞上落了厚厚一层雪花。一瞧见她回来了,不等她请安行礼就上前一步,往她手里塞了个手炉,紧接着就拉着她匆匆回屋:“我就估摸着你这时候也差不多该回来了——金钗,让厨房把给六格格准备的吃食送来。”
“哎——福晋您念叨这吃食可有小半个时辰了。”金钗笑着闹了一句,就连忙让小丫头去传话。
温暖的手炉简直能熨烫到心里,齐布琛笑着蹭到董鄂氏身上,在她脸上吧唧亲了一口:“果然额娘最疼我啦!”
刚一踏进屋子,里面烧的热烘烘的。刚在嬷嬷丫鬟的伺候下脱下大氅,一团雪白的毛球就突然窜到她脚下,紧跟着,又有三无只毛团陆陆续续窜过来,拿爪子撕扯着齐布琛的裙摆,“喵呜喵呜”地叫着。
董鄂氏吓了一跳,看清后忍不住笑:“你这两天忙着准备冬试,连毛毛球球都没怎么搭理,它们这是不满里呢。”
齐布琛笑眯眯地弯下腰,一只一只挨个顺毛,最后抱着其中最小的猫崽跟着董鄂氏往里屋走,剩下的几只白毛球则乖乖地跟在她的脚边,挺胸抬头,一副有了靠山的傲慢劲儿。
进了房间,将小猫崽放到专门给它们一家五口准备的大篮子里,其他猫咪也立刻叫唤着抓着齐布琛衣服爬上去,一窝猫咪互相舔着猫,欢快地叫唤着。
董鄂氏瞧见了好笑:“我说你这衣服怎么经常断线,原来是被它们给抓的——不过这猫也就认你,其他人想摸摸干脆挠人呢。”
齐布琛大笑:“其实还不是额娘看在女儿的份上惯着它们!”
见齐布琛明白自己的心,董鄂氏笑得更温柔了。
这时点心也送来了,都是齐布琛喜欢的,间杂着几样按照她的口味做出来的新品。齐布琛和董鄂氏上了炕,窝在额娘怀里,嘴里嚼着可口的点心,齐布琛瞬间觉得人生圆满了。
没吃多久,门口的丫头突然报说老爷回来了。
齐布琛赶紧起来拍拍身上的点心碎屑,准备见礼。
没想到科尔坤这次进来不是笑眯眯地问候她考试辛不辛苦,反而是皱着眉头,让她跟着去书房。
都考完了还去什么书房?齐布琛一愣,但还是乖乖跟着走——话说以前去阿玛书房都是检查功课,这又是要做什么?
到了书房,科尔坤坐在桌前,在书房伺候的丫鬟送上茶水后就默默退下,顺手带上门,留父女俩谈话。
不过科尔坤却没立刻说话,而是垂着头沉思起来。
平时齐布琛还敢跟这个父亲亲亲热热地开玩笑,但一到书房,不由地就小心谨慎起来,因为是平常检查功课时被训斥了太多,条件反射了。之前齐布琛其实一直非常纳闷,为什么她的这个阿玛对她的学习那么重视,毕竟本来按照满人的习惯,别说女孩子,男孩子都很少强调教育,直到后来通过茵芫才辗转从阿哥们那里找到了答案——原来这帮子朝廷命官在工作闲暇之余是很能八卦的,八卦的内容之一就是炫耀孩子,尤其是如果有还在念书的孩子,就算是会背首诗都要显摆显摆。所以为了能有显摆的资本,父亲们对孩子普遍严厉,就算是女孩子也一样。
所以科尔坤不吱声,她也就默默站着,低着头,无聊地数着地上的花纹。
等齐布琛都把地砖上的花纹数到第二十三次时,科尔坤终于出声了:“你可晓得大公主殿下即将远嫁的消息?”
“诶?”齐布琛万万没想到阿玛会说这事,愣了一下,然后点头,“这事,对咱们家有什么影响吗?”
科尔坤看了她一会儿,无奈地叹了口气,招手把人叫到跟前,摸了摸她的头发:“你啊,也真是够迟钝。幸好这一代的公主殿下性子都算是好的,要不然阿玛还真不放心你给公主做伴读。”
齐布琛亲昵地蹭过去,然后抬头眨眼——所以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过了年,你就十三岁了啊。”过了一会儿,科尔坤才说道。
“不是十二……哦,是十三岁。”齐布琛脱口而出后猛然想起记虚岁的习惯,又讷讷改口。
没想到科尔坤紧跟着又转了话题:“对了,今日的冬试情况如何?”
“这个啊……”一提到学习,齐布琛就有些不好意思地把头撇向一旁,“合格是没问题哒,但是要想更好的名次就……”
“能合格就行。”科尔坤抿了口茶,悠悠道:“只要能合格,阿玛就不怕你明年指婚的时候被指到哪家没落宗室了。”
听到前半段,齐布琛先是放松了下来,等到了后半段,彻底呆住了:“选秀?!”
清朝规定,凡满蒙汉军八旗官员、另户军士、闲散壮丁家中的十三至十七岁女子都必须参加三年一度的选秀。
这个规定作为写了N本清穿小说的齐布琛自然是熟悉非常,光她笔下都不知道有多少个女主角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嫁给了阿哥。但是!在这个已然被穿成筛子的世界,就连八旗制度都名存实亡,女孩子都能上学了,为什么这么不人性、简直像是配种一般的制度还存在啊?!人类繁衍问题难道不是最基础最重要的嘛,那帮子先知者到底在干些什么啊?!就算这个制度改不了,至少……至少把岁数调一调啊,十二周岁什么的实在太小了啊!齐布琛默默地在心里抹了一把辛酸泪。
好在齐布琛现在低着头蹭在科尔坤身上,科尔坤看不清她的表情,听着声音只当突然提起有点惊讶而没多想,便继续道:“我如今已经坐上户部尚书的位置,再加上身为觉罗氏,你出身是有了,容貌品行什么的宫中贵人也算是看着长大的,只要考核过了,十有八|九会被留牌子……”
“可是我没参加考核啊。”齐布琛有些不解。
“傻姑娘。”科尔坤刮了刮齐布琛的小鼻子,“还不是怕你们不自在,你们这批年龄到了的姑娘的冬试基本就包括进宫考核的内容了。”
齐布琛傻傻的张大嘴巴:为什么没有人跟她们讲?
科尔坤却没管她的心思,继续道:“……我估摸着,你这此最大的可能就是指作皇子福晋——当然,如今宗室里的适龄男孩子也不少,指作宗室福晋也是有可能的,阿玛我只担心万一你被选进六宫……”
齐布琛心里一颤——确实担心,虽然她也写过女主嫖康熙的文,但如今康熙老爷子三十岁,她才十二岁,年纪差太多不说,后宫的位分基本都满了,她能出头的机会太少……虽然不图什么宠冠后宫什么的,可她也不想守活寡。最重要的是,她不觉得自己是个聪明人,简单的环境到还能活出个人样,若是复杂了,她绝对是被玩死的命。
“……现在阿玛倒是庆幸当初三公主点你做伴读的举动了。”科尔坤突然笑了起来,“三公主天真烂漫,怕是把你当作姐妹看待,如此,万岁爷和皇后娘娘他们想必不会在你身上做文章。”
齐布琛也想起这茬了,了然地点点头——闺蜜变小妈什么的确实想想就惊悚。
摸着齐布琛软软的头发,科尔坤有些感慨了:“哎,想当初你还是那么小小的一团,就爱到处撒欢乱跑,如今好容易长成端庄的大家闺秀了,却马上就要被嫁出去了……有时候想想,还不如当初不去念书,直接被皇家撂了牌子,咱们自行聘娶去!”
齐布琛只是配合地抱住科尔坤地腰,心里却知道这根本不现实——照京城如今这趋势,若真的不念书,怕是根本找不到好人家嫁出去。
不过说到底,选秀这事眼下还得等着呢,最早也得明年开春才会开始。齐布琛担心了几天后又继续该吃吃,该喝喝,这好容易到了年假不需要学习,肯定得好好享受啊,于是跟个没事人一样——反正阿玛已经说了,她十有*会是个皇子福晋,适龄的也就大阿哥和太子,太子作为储君指婚应该不会太随便,那就有很大的可能会是大阿哥,虽然这个大阿哥让人有点琢磨不清,但别忘了小姑子还是好姬友呢,总归差不到哪里去。最重要的是,不管怎样,她还有先知者这最后一条退路呢。
想开了,齐布琛就开始和嫂子兆佳氏一起帮着董鄂氏开始做过年的准备。从第一年上学,她就开始跟着董鄂氏兆佳氏学着管家了,从最初连账本都看不太懂,到现在能做出比较合适的礼品单子,她的进步还是蛮大的。对此董鄂氏表示,她家闺女就算是现在就嫁人也能勉勉强强管好家呢。
就这样忙忙碌碌地转了一个月,不知不觉便到了除夕。今天就连皇帝都封笔不办公了,科尔坤自然也留在了家里,带着哥哥还有仆人把春联贴上,家里家外还贴了不少福字。
虽然在京城住了这么多年,但他们家始终完整地保持着满人的大部分习俗,尤其是年节礼仪——对于这种情况,齐布琛觉得应该是因为阿玛额娘全都是满人的缘故。她有注意到,如今京城满汉联姻的现象非常普遍,就比如说索和的额娘便是正正经经的汉人,据说她的伯娘还是满汉混血。
但继承的太齐全也不太好——齐布琛看着满院子白底黑字的春联福字什么着实有些心塞,总觉得像死了人,便懒懒散散地窝在自己小院的炕上,找了两本话本打发时间——虽然这话本写得还比不上她写的小白清穿文,不过聊胜于无么。
这一边看着,一边吃着丫鬟递到嘴边的点心,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吵嚷声,齐布琛一下子从炕上跳下来:“外头怎么了?”
吴雅氏忙从衣架子上取下羽毛氅,一边给齐布琛披上,一边小心地护住人:“格格哎,这大过年的,您可小心着点。”
齐布琛却有些好奇。她并不喜欢为难下人,所以在她这院子干活十分轻,再加上她科尔坤和董鄂氏又宠她,下人的月钱也就相应要高一点,所以府里下人争先进入。但她平日里功课比较多,所以除了跟前伺候的她都懒得管,一有做不好的就直接撵到正院去甚至撵出府,所以素来是安安静静的,今儿这么吵,莫不是有什么好玩的?
在门口值班的丫鬟一见齐布琛来了忙把厚厚的毡帘打起来,一阵冷风裹挟着鹅毛大雪刮了进来。齐布琛脚步未停,只下意识地一手挡眼,一手拉大氅,待感觉风停下后才放下手睁开眼看向声源处,只见负责院子安全的小厮都聚在了西北角。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看不清他们在做什么,只感觉一片混乱,似乎是在压制着什么人。
齐布琛冒着雪往前走两步,就被护院的刘叔拦住了:“前头正乱着呢,格格勿往前走啦。”
“前头怎么了,刘叔?”
“有贼人顺着墙外头的老梅树爬了进来,小高他们带着人正在逮呢。”
咦?齐布琛眨眨眼,抬头望去,这几天太忙,都没做那么注意,墙外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来一棵梅花树,十分高大,枝桠都探进院子来了,红艳艳的梅花繁茂地开了一树,再加上天黑,若是有人从树上爬进来还真不怎么容易看清。不过,“那贼人不晓得这是户部尚书家么?怎么就敢爬墙进来呢?”
——而且就算爬不也该挑那种没人住的院子么,但她这边的烟囱几乎可以说是镇日冒着烟,就差明明白白写上这院子里有人了,怎么都不该有贼人误闯吧?
齐布琛正暗自纳闷,却听那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嘿,阿琛!快放开爷——你家格格认识爷呢,不信去问问!”
趁着刘叔惊讶之际,齐布琛三两步跑过去,正被家丁们按在底下的不是大阿哥又是哪个?
齐布琛眨眨眼:大阿哥这是要做什么?
“所以说,大阿哥你就为了替芫芫来送套衣服,就趁着皇上和各位娘娘举行除夕宴会时,到我家后院爬墙来了?”
把人带进自己的屋子,听完解释后,齐布琛撑着下巴看着对方,总结道。
胤禔仰着头想了想,点点头,确实是这样没错,然后示意身后的内侍把东西拿出来:“你也知道那丫头的脾气,爷若是不来,她指不定就自己偷着来了。”
看着丫鬟恭敬地接过礼物,齐布琛还是无力:“可是,你不知道我家有正门这种东西吗?”
“哎呀,大过年本来就忙,爷摆明身份大大方方进来不是添乱嘛?”胤禔摆摆手,“再说了,爷大年夜的跑到你家来只为送件衣服,万一被人知道了……你不怕坏了名声,爷还怕呢。”
大阿哥您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齐布琛腹诽,谁说小姐我的名声不重要?!
大阿哥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给对方添了多少麻烦,笑眯眯地上手掐了掐齐布琛的小脸:“小一月不见,阿琛是不是又胖了?”
虽然平日里好吃好喝供着的挺欢乐,但“胖”对于女孩子来说永远都是禁忌,所以齐布琛炸毛了:“胡说,才没有!”一边说着,一边默默地拿手在腰间捏了捏,说起来,最近因为天气冷确实鲜少运动了,又临近年关有太多好吃的,所以……她貌似真的胖了?
大阿哥眼尖地看到齐布琛的小动作,心下闷笑,面上却是一本正经地转了话题:“阿琛,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对你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