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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灵的嗓门顿时有些大,把榻上的病号都吵醒了。
“快把亟临叫出来!”
掌柜头上还包着白纱布,一看到钟灵的脸,白纱布下的太阳穴就突突的跳。可是掌柜的也要面子,面对钟灵的质问,他把脸一横。
“我怎么知道,亟临他有手有脚自己会走,我怎么拦得住他!”掌柜说的可是大实话,那样一个贵人,若不是他瞎了眼,怎么敢强留他!一想起来还真是造孽哦!
钟灵却不敢相信掌柜的话,亟临明明说过,他善后之后就会来找她,他没找她去之前,他应当在这里等她来啊……钟灵认为掌柜的是要报复她,所以把亟临扣留下来,此时又不知是如何毒打虐待的。
钟灵当场在大堂中撒起泼来,又哭又闹,拉都拉不住,看得连身为父亲的钟抠门都觉得丢脸。
最后阻止钟灵哭闹的,是被提为扶桑写下的一张签字还债的纸。
“看吧,我可没骗你。他还完钱就走人了。喏,这里还有他的签名,我说的话可能是假的,这字你看看,总不会是我伪造的吧。”掌柜的顿时来了底气,嗓门都大了不少。
钟灵吸了把鼻涕,一手夺过还债书认认真真地看了好几遍,果然是亟临的字迹不假。
也就是说,亟临确实是从这里平安走出去的。
钟灵心中顿时松了口气,原本应该是开心大笑的,但握着那张白纸,钟灵却突然回忆起了与扶桑之间的点点滴滴来。虽然他们相识的时间不短,但每一天都具有特别的意义。然而,尽管回忆都很美好,她却突然意识到他们没有一个很好的道别,毕竟钟灵除了他的名字,竟然对他一无所知。
巨大的落差感仿佛咸涩的海水一样倒灌进钟灵的身体,她如同笼中的困兽,闭着双眼,双肩不断颤抖,尽管压抑着自己不要哭出来,不过片刻已是泪如泉涌,泣不成声。
奇怪的是,在场所有人看着她哭泣,都没有发出嘲笑,各自静静做着手中的事。
那一天晴空万里,青天白日,昨夜还如天塌了一般倾斜一晚上的雷雨,此刻恍然一收,一碧如洗。
天空仿佛预示着一切过往烟消云散,是一个新的开始。
事实上,距离钟灵与扶桑的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三年。
这三年内,钟灵变化了很多,最大的一个变化就是不再乱买东西了。钟抠门很欣慰,摸着胡子想,这大约是女儿长大了懂事了。
对钟灵自己而言,这个病能够好转,大约是每次一想狂买东西,就会想起自己跟扶桑的相遇和分别,于是那狂买的*仿佛被雨水冲淡,缓缓从心底流淌出去。
其实扶桑走后,钟灵顿时陷入漫无边际的空虚寂寞之中,尽管她一直很想见到他,可是,三年了,她连他的消息都没有收到过一点。钟灵明白,很多人一旦错过,就没有以后了。
有一天,钟家来了一个老嬷。看到钟灵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就和她聊了起来。
老嬷说,她第一次看到钟灵的时候,钟灵还是个小娃娃,脸只有巴掌那么大。
老嬷说起了自己的青春,说起了自己的感情。老嬷的老伴当年是个美男子,身边的莺莺燕燕无数,老嬷跟那些个红呀绿呀的一比,顿时就失去了颜色。
老嬷说,她自己那时候啊,就下定了决心,要追求到那个美男子。刚好那美男子要北上去赶考了,大家都来与他道别。美男子北上的日子本是定在了不久后的一个黄道吉日,可突生变故,美男子在原先定好的日子前半个月就启程了。
老嬷那时候心里是想,在他离开的前一天,她去与他道别。这样,他不更能记住自己吗?
可当她去找那个美男子时,他早已离开北上,她也不知道他会在哪里。
于是老嬷就想啊,反正自己孤身一人,当年的他就是她的牵挂,她何不追随他北上,他先离开,但是她可以赶追他,不管路上多么艰难,她觉得,自己一定可以克服,等到有一天她赶上他,那就功德圆满了。
钟灵听到这里,脑海里突然闪出一个念头,眼睛里顿时有了光芒。
她开始追随扶桑的脚步,即使她仅仅知道他离开的方向。
就这么一路追啊追,钟灵来到了南疆。
有目击者说,扶桑在南疆。南疆谋生不容易,居民多半营盐为生,而她挨家挨户逐个描述扶桑的外貌,大家都说没有这样一个人。终于有人透露,扶桑在军营里呆过。
到如今,就是这般光景了。
钟灵很喜欢将军夫人,那是一个热心肠、单纯活泼的姑娘。相比自己之前三年的落寞,钟灵看到将军夫人就觉得心神舒扬。
可当钟灵听到将军夫人唤亟临为“扶桑”的时候,她难过得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