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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平给陈苏挂了急诊。
因着一路上陈苏都是:“詹平,我会不会死”,“詹平,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记住我一辈子”,“詹平,好多血,我好害怕”……
一路下来,詹平已经疯了个七七八八。
见到值班大夫时,这个双目深陷通红、胡茬上沾着雪水的男人急迫道,“我妻子下面血流不止,您赶紧给她做检查,她快撑不住了。”又补充了一句,“应该还伴有撕裂。”
詹平蹲下来解陈苏裤子时,痉挛的手指弯成一个诡异的弧度,伸展不开。
陈苏抽抽噎噎的环住他的脖子,与之交颈缱绻。
大夫觑了一眼陈苏的男人秋裤,没好气道,“性生活过于剧烈?”
詹平有些郝然。
大夫脸色一黑,“你们男人只顾着贪一时之欢,也不想想这会给女人的身体造成多大的创伤——”
詹平心打住大夫的指责,“是先出血再行房事的,我妻子子宫里有肌瘤,也不知道这次出血是子宫毛病还是月经来了。”
大夫拍桌怒了:“都这样了你还对她行房,你是怎么做人丈夫的?”
詹平伏低做小:“我妻子太美味,没忍住。”
没有预料中的血流成河,秋裤上只有稀稀拉拉的凝固血星。
詹平再瞧陈苏好端端的嫣红脸色,和活蹦乱跳的精神头,他的争分夺秒心急如焚都成了笑话一场。
詹平气血上涌,朝陈苏吼道:“你敢骗我!”
陈苏抬头仰望他,鼻尖通红,挂着清透欲坠的鼻涕,一张脸就像被霜打了一样,好不可怜的瓮声道:“詹平的背好舒服,我怕我睡过去就感觉不到这种温暖了。我找你说了很多话,你都不理我。一叫疼你就会哄我,叫的短了你就说‘乖睡一下就到了’,叫的又长又惨,连不苟言笑的詹平都会给我讲笑话呢,原来詹平还会说情话……”
值班大夫初步判断这是子宫不规则出血,应该是子宫肌瘤所致,让陈苏去做个b超。
值班大夫建议道:“既然没有大碍最好明天白天来,这样也有专业的妇科大夫看诊。”
詹平长眉不耐的蹙紧,“你连b超都看不懂么?不是专业的也能坐在这儿?”
大夫无语:“急诊,顾名思义就是来势急、病情重、较危险的情况。没见着妇科这边忙着么,过几个小时大夫都上班了——”
詹平双眼充血,“万一这几个小时我妻子出血不止危及性命怎么办?在你们医生眼里这是小儿科,于我眼里,这就是我的命。我不能承受一丝一毫的风险。”
许是日光灯过于惨白,眼前这个堪堪松懈下来的男人,皮肤干老,黄斑丛生,眼睑下堆起道道深刻的褶子印,就像蛮荒的大地上皲出的裂痕。凹陷的眼珠上蒙了一层灰,写完了风霜。
让人自然的遥想到“枯藤老树昏鸦”中的“古道”——岁月的沧桑,亘古的荒芜,在这张脸上写意,耐看且不俗。
怀里这个娇嫩的女人像婴儿一样挠着他的胡茬,像脆弱的寄生幼苗,又身系男人唯一的生机。
大夫呼吸一滞,别过脸,从善如流道:“b超前充盈膀胱,得喝水。喝完水还得酝酿至少半个小时,这样才能憋尿憋到最大的限度。”
詹平要下去买水,陈苏焦急的扯住他的手臂,“詹平,你是不是嫌弃苏苏生病,不要苏苏了?”
这么大的人了,泪腺怎么还跟婴儿似的,合着流泪是不要钱啊。
詹平只得蹲下来,轻笑:“傻瓜,我又老又丑又秃,只有你不要我的份,我怎么会不要你?”
陈苏破涕为笑,鼻涕流到嘴唇上,像一层薄透的果冻,“詹平你走走看啊,小心我不要你!”
话是这么说,手指却把他的腕部扣的很紧。
詹平用手擦去她的鼻涕:“比起你担心我一去不回,我更担心你不在原地。不若我们打个赌,”詹平挑起她的下巴,眯起深不见底的海,“这八年你背誓弃义,我心如磐石,我的胜算只有你的千分之一,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陈苏一把抱住詹平的腰,拱着他的背:“詹平,我认输。”
詹平心神一荡,揉着老腰,开脸一笑:“非逼我说真话,我真背不动你了。”
陈苏松了手,“詹平你走吧,我乖乖等你。”
“这回怎么不坚持了?”
“苏苏不能累死詹平。”
五分钟后,詹平就回来了,小店里没有热水,詹平顾忌陈苏不能喝冷的,只买了一个保温杯回来。
这个点医院已经不供给热水,刚好大夫自备的保温瓶里还有一点热水,詹平伺候陈苏尽数饮下。
陈苏在过道的椅子上憋尿,心事重重。在詹平离开的五分钟内,陈苏缠着大夫询问了病况,口口声声都是“什么时候能要孩子”,大夫秉持医德,很严肃的危言耸听了一番。什么肌瘤恶化,摘除子宫等等。
陈苏忽然不想检查了。
陈苏捂住了肚子,“詹平,我肚子疼,想拉肚子。”说着就在冰冷的长椅上打起滚来,惹人侧目。
詹平抚平她揪紧的眉心,“还有二十分钟,你再等等。”
“我真憋不住了,要拉裤裤上了,詹平。”
“b超前你不能上厕所。”
“我的膀胱一点感觉都没有,大夫说慢的话要一个小时。可是肚肚真的撑不住了。”
“给我忍着。”
“詹平,我发誓只拉肚肚,不嘘嘘。做不到苏苏就是小狗。”
詹平从她惟妙惟肖的表演中看不出端倪,有些松动时,陈苏赶紧给他下定心丸,“詹平你不放心的话就去厕所里监视我呗。”
詹平硬着头皮敲响了女厕的门:“有人在里面吗?”
没人应声。
詹平再次敲门,一声狮吼:“有人在女厕里面吗?我要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