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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晚上九点,瑞雪兆丰年,h市最繁华的街头有烟花升起。
詹平听她拍手欢呼,油生难以言喻的满足,她喜欢,他就这样背她一夜好了。
陈苏折腾没了力气,伏在詹平的背上流口水,湿哒哒的口水流在詹平的脖子上,耳畔还有她不停的吞咽唾沫声。
詹平以为陈苏是闻到了饭香,陈苏也确实是饿了,不过陈苏眼前的每盘菜是这样的:清蒸詹平,酱詹平脖子,醋溜詹平肝尖,爆炒詹平大肠,蒜香詹平排骨……
陈苏听到了詹平肚里的咕噜声,很是善解人意道:“詹平,我们去吃饭吧。”
“好。想去哪家?”阔别八年,他已经不敢确定她的口味。
陈苏眼珠滴溜溜的转了一圈,选定了人流最多的,装潢最精简的,座位最密集的——她得做贤惠的妻子,给詹平省钱。
两人要进一家快餐店。
詹平以右手推门的时候,陈苏注意到了詹平的手,骨节发白,青筋全部暴突像盘结的毒蛇,五指努力伸展开,像濒死战士的奋力一搏。
稳稳托着她臀部的左手掌的更有力了,五指嵌入她的半壁江山,似乎要把她牢牢钉住才放心。
詹平推了半天,玻璃门不动。
她听到他胸腔里紊乱的喘息声,舔到他脖子上的汗,都是咸涩的味道。
陈苏瓮声瓮气道:“詹平,这上面贴了个‘拉’字。”
詹平像是松了口气,可是他的左手已经潮湿了她的臀瓣。詹平似是一鼓作完了气,五指使不上力,根本勾不住扶手。
好在里面及时有人出来,詹平背她进去。
明明还是同样宽厚的背部,她就是莫名觉得他承重弓下的背弯的很深很费力——詹平老了。
咸热的泪水迷的她眼睛很不舒服,陈苏偷偷的在他衣服上蹭掉,这回主动要求下来走。
陈苏有些恹恹,她记得詹平掌心一截两段的疤痕,像一条恶心的蚯蚓。
陈苏的视线灼烧在詹平的手上,詹平的手像是被电钝的鱼,连一碟菜都端不起来。
陈苏看出了詹平的窘迫,笑盈盈的接手道:“詹平,这些事应该由妻子服侍丈夫,你只要坐好等我就行。”
詹平坐在临窗的位子上抽起烟来,神思恍惚。
忽然身边没有了詹平,陈苏在人流中很是不适。
而更让陈苏不适的是,这些荤素菜式让她茫然,她不记得詹平的口味。
就在她呆愣间,后面的人大声催促起来,陈苏被挤的一个踉跄。
陈苏呐呐的道歉,没有章法的端起菜来,不知不觉就端了一满盘。
盘子里一个荤菜都没有,陈苏从盘里剔掉部分素菜时,服务员不善道:“小姐麻烦你把菜放回原位。”
陈苏从队伍中出来,要插到素菜区时,又遭受了一番排挤谩骂,陈苏两腿紧张的发抖。
这个世界好不善,她不习惯。
陈苏拿好米饭,抽好筷子,端盘要走时,收银员大嗓门的嚷道:“那位穿青色羽绒服的小姐,不结账就端走,有没有素质了?”
陈苏求救的看向詹平,远在窗边的詹平显然没有接收到她的讯号。
收银员没完没了道:“咱们是小本生意,一忙起来谁顾得上,这种事就凭人自觉,再穷也不差这么几十块钱,人活一张脸……”
很快她插队胡乱端菜的恶行都被批判开来。
众口销金,陈苏急的快哭了,想起身上有首饰,抬手就要摘耳环,“嘭”的一声,托盘摔在了地上,碟碗哗哗,菜汁飞溅。
殃及了周围的人。
詹平闻声过来时,一个盛装打扮的女人指着她骂道:“我吃完饭还有个重要约会,你知道我这件貂毛大衣值多少钱吗?”
詹平把呆若木鸡的陈苏护在身后,先是吐出两个字,“我赔”,尔后嗤笑道:“一件仿水貂毛能值几个钱。”
詹平把陈苏抱到窗边才放下,蹲下身,用餐巾纸擦去她脚踝上的油汁。
陈苏满脑子都是詹平拿来息事宁人的几张毛爷爷,饭没吃成,还让他损失了这么多钱。她真的好笨。
詹平向来不把这些当一回事,抬头勾了下她的鼻子:“怎么了,跟我比赛谁更会丢脸是吧。”
她到底是让他丢脸了,陈苏泫然欲泣。
詹平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她的指腹控制不住的婆娑着他的伤疤。
詹平牵着她的手抚上额头的疤痕。看似清浅,摸起来却异常深刻。像炼狱里的刑索,绞住她的咽喉,她说不出话来,全身不得动弹。
詹平郑重道:“其实这八年,我不是拿这些证据提醒我有多恨你,这些都是你曾存在于我生命的痕迹。它们有多深,你就有多爱我。如果它们让你不适了,我会去做祛疤手术的。”
“八年?”陈苏喃喃重复。
詹平拍了拍她的脸,有些惆怅,“当年你十九岁,我奔三。现在我近不惑之年,你依然双十年华,我对你,除了对女人的喜欢,还有对孩子一样的怜爱。我很喜欢我们这样,你像宠物一样依赖我,任何事情我都可以为你摆平。我们既然尽释前嫌,你该考虑一下我的位置,你的总裁事业,你的名义丈夫,你的儿子佳城,你会把我摆在哪个位置?人往高处走无可厚非,可是陈苏,你不能总是小看我,这一回我会拿回属于我的身份,不是只有何旭配与你并肩。”
詹平的每一句话就像惊雷乍起,陈苏恨不得捂起耳朵,她一个字都听不懂。
或许不是她听不懂,她只是不想懂。
詹平亲吻着她的手背,“陈苏,你还不明白吗,我在跟你求婚。与何旭离婚,嫁给我。”
这番话,对于詹平而言,真的已经低到了尘埃里。
她根本没有总裁事业、没有名义丈夫、没有儿子佳城。
她只是怀孕了,然后莫名其妙与詹平分离了,然后被人带到一大堆疯子的地方。
她天天都想着法子逃跑,跟肚子里的宝宝说话,她怕被囚禁久了忘了寻找詹平的路,所以她只能不停的刺绣。
等她绣出一幅清明上河图,当每一块石头和每一棵树都在说话,她想,她再也遗失不了詹平。
根本没有八年,他们只分开了三个月而已。
而他们别后重逢,也就堪堪两天而已。
他们上一回见面,是在什么时候来着,詹平当时是这样说的:“我明天就走,整个腊月都不在家。”
当初是腊月。
而她一觉醒来就在婚车上,听见这么一句,“正月初六日子好不说,初七之前亲戚都没出门,客多热闹。就是没想到会天降大雪,几年没下一场干雪了,也不知是福是祸……”
现在是正月。
他的一个月,她的两天而已。
他的八年,她的三个月。
是她被施咒语,鬼迷心窍,给詹平施以断手切脑的酷刑。
主人格姐姐说,“你到底做了什么坏事,你跟我说啊——为什么詹平不要我了!为什么?”
“我没有,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我没有杀詹平,我不能告诉她……”
她跟主人格姐姐是有协议的。
那一天,她的眼前弥漫着一片血海,姐姐就像勇士一样,躺在血海里挣扎,姐姐的肚子被剖开,从里面取出了一个血淋淋的东西。
姐姐招手道:“来,苏苏过来。”
她踏上血路,走一步身体就疼一分,像美人鱼走在刀尖上,她受不住,往后退,“姐姐,我不去了。”
姐姐嘲弄的笑了,“你这个胆小鬼。你不是爱詹平吗?你过来,我就把詹平让给你。”
可是她怕疼啊。
姐姐一定是在骗她,詹平只会让她快乐,不会让她疼的。
她不能上姐姐的当。
姐姐叫的好凄惨,她捂住耳朵,她什么都听不见。
后来血海没了,环绕姐姐的是一片泪海。
姐姐说:“现在不疼了,苏苏过来,姐姐把身体都让给你。”
泪海好漂亮,湛蓝湛蓝的,她撒着脚丫跑过去,结果却摔了一跤。
咸涩的泪水浸入她的口中,她感觉无以名状的忧伤,她承受不住。
她说:“姐姐你在骗我,有詹平的地方就是天堂。天堂没有痛苦和悲伤。”
姐姐说:“我宁可永生永世活在地狱里,也不要有詹平的天堂。”
姐姐外表光鲜,实则过的很邋遢,垃圾到处扔。姐姐好像在做什么了不得的事业,这些她不懂,她只是远远观望。
姐姐吃的饼干袋上,画着詹平的脸,已经爬上了蛆虫。
姐姐剩下的泡面渣,堆成一座山,垒出人高马大的詹平,有苍蝇盘旋。
姐姐坐在垃圾堆里,拧开矿泉水盖,缓缓注入她的杯子里,姐姐在喝水。
喝着喝着,水里就现出了詹平的脸,是她朝思暮想的詹平。姐姐喝不下去了。
姐姐说:“苏苏,对于我来说,大半杯水就已经够了,肚子饱和了,杯子里还剩着水,这个水就是垃圾。如果我再倒一杯水,水就会溢出来……量变产生质变,越积越多,总有一天就会把我淹死。”
姐姐顺手把水倒在了地上,她远远的看着地上积了很深的水,每一个涟漪都是詹平。
姐姐恨着詹平。
而詹平就像巍峨的山,就像地上的水,就像盘旋的苍蝇,无处不在。可是姐姐的屋子这么小,容不下詹平。
姐姐似是看明白她的垂涎,嘲笑道,“垃圾你也要?”
她甜甜道,“只要是詹平,我都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