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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下一辈子还有什么可能呢?
也许他是个小孩子,生得面如黑炭,在河边打水。她是一条鱼儿,甩着漂亮的红尾巴,远远一看:哇!可怕!快逃快逃!他抱怨:好饿,能打上一条鱼烤来吃就好了。这样她也不会游过去请他吃的。当然不会!她只会逃得远远的,想:刚才那个人好可怕哦……咦,可是看到他真开心。
也许他是江湖卖艺耍大刀的,在那里舞得不好也不坏。人看着也没什么兴趣。他的才能不在这里。这套刀耍得无激情无灵魂。他的才能在哪里呢?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一世他没有生了条好嗓子。他甚至不知道晚上该吃什么。然后有个脸红通通像苹果一样的小丫头跑过来给他一把钱,说家里办喜事,送他一把钱。其实是小姐让给的。小姐要上轿成亲去了,心里也没什么别的想法,就觉得……咦,怎么这么想哭,又不算完全伤心。
林代想了那么多可能,没有一件是幻想他们会有再一个happy ending。
Happy?她这一次就已经有很多的欢乐时光。Ending?他们在花幔里就已经分手再见。还要如何?就算白头偕老,也终有一个人要先走。
只要还有无尽轮回中相遇的希望,那总还是好的。
所以说最可怕的不是见鬼,而是没有鬼。有鬼在,你死则死矣,也能变成鬼,说不定比他更凶,怕个什么来?只怕世上没有鬼这种东西,所有人踉踉跄跄挨挨挤挤去向那终点,什么都归于寂灭,想起来都叫人心如死灰。
云剑终于想起一件事,也许可以激起林代的生趣。他道:“实在没人嫁的话,等我登基来做我妃子好了。你可以帮我盯着那些女人有没有乱来。我会装作很宠你,让她们吃醋。”
林代想笑。但是脸皮已经再也做不出笑的样子。她道:“等你登基再说。现在我们先谈谈生意。”
东滨那么多人要活下去,中原的人也要活下去。怎么能不谈生意。
她一丁点儿都没有要殉蝶笑花而去的意思。
只不过,从这时候开始,她不再笑。很久之后。脸皮也终于可以扯出笑的表情,但看见的人都说,不一样了。
也许幸福真的是有份额的,用光之后就没了。她这一生所有的笑容都葬在蝶笑花焚后的白烟里,以后春来春去。此地无花。
林代觉得自己这一生啊,也像是一出戏。刚开场的时候急弦紧鼓,以为要有十几季几百集的大戏,结果也就是出折子戏。精华凝聚在那短短一节里已经演完,剩下的只有鞠躬谢场的份,谁知班主说时间没到,场下观众也还有在那里要等着看下去的,于是只好撑在那里把钟点给足。粉墨犹在、歌喉未断,实在已经没什么意思了。
云剑还要拿那些雄心壮志激励她,跟她商量那些商业合作、天下大势。频频鼓舞她。最后林代也不过是牵牵嘴角:“该做的都会做。放心,剩下的不过是按部就班罢了。”
明着是叫他别担心,东滨不会拖他中原大业的后腿,事已至此,做下来也不会有大岔子。暗里却是叫他别费心了。她不会寻死,日子会一天天过下去,但也不过是按部就班罢了,无谓再费心给她找乐子。
云剑于是知难而退,换个话题问:“有人疑惑你会不会在东滨称王。”
问得这么坦诚,林代也笑了:“你记得我给蝶老板赶车。人靠近了,我拿鞭子打他们?”
云剑怎么能忘。明明生得不在蝶笑花之下,她却任阳光晒黑了她的皮肤,满不在乎的穿着简陋的服装。亲手拿着鞭子为他赶车。但凡有人靠得太近了,她挥鞭为他打开。那些人气呼呼的骂她:“暴发户!”东滨侍从保护在她身后,怒目而视。一帮子人几乎爆发冲突,幸亏云剑及时赶到。
林代摊手道:“看,所以我这种人怎么能做君王?做了也是昏君、暴君。但老老实实作个商人呢,人家最多也就骂我暴发户而已。谢谢你!我就做个商人就好。这样还能有个好结局。”
其实最后。她也没有多好的结局。
但那又是十几年之后了。易澧都已经长成了个大小伙子,可以跨马扬鞭了。
这十几年中的故事,说短不短,说长也不会太长,总之都是些散篇而已。
譬如在冬至的灯会之后,据说有人给皇帝告状,说云剑滥用钱财,太过奢侈,没有好好的抚慰当地民生,倒是搜刮民脂民膏。
可是真是“凑巧”,有东滨的商会首领在锦城,赞助了这一场灯会。东滨的赞助方式跟其他地方有点区别。其他地方可以直接舍粥、舍钱。难民们排成一队来领取。万一有不守规矩的,很容易演变成一场骚乱,以至于要配几个汉子在旁边拿着棍子维持秩序,有不老实的就打。这才好多了。不不,东滨人不喜欢这样。
东滨人觉得每个人都是有用的,除掉实在老得等死的、病得动不了的那些。给这些人施舍粥米,是人道主义问题。但是其他人为什么要施舍?你是把他们当作快死的人吗?这是一种侮辱啊喂!
所以东滨的人给帮助,往往是给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