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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一时无言,长公主也没能说出话来,实在是今日情况危急,若非璎珞那一撞,说不定太后便殒命了,长公主现在想起当时的情景来还有些心有余悸,说不出话来。
而秦严却已轻轻掀开了璎珞身上的锦被,略挑开中衣便瞧见了她肩头包扎着的厚厚纱布,只觉一阵碍眼刺痛,再度问道:“何时受的伤?到底怎么回事?”
秦严虽然不是大夫,但接触这种箭伤之类却是多了,这会子自然瞧的明白,璎珞不是睡着了,根本就是晕迷不醒。
他眉宇蹙了起来,声音不觉便有些暗哑。
太后瞧着秦严,虽然他的神情平静,举止也不见慌乱,可她还是瞧出了秦严身子的紧绷来,心中竟有些发颤,道:“是今日早上受的伤,如今已有快五个时辰了。当时哀家和你姨母,安安和你媳妇都在观礼台上看皇上首射,那些被围起来的百兽却突然发了狂,哀家一时担心皇上那边出事,到没想到永乐会趁此时机对哀家动手。永乐用弩箭伤人,因太突然,当时又乱,护在周围的禁卫军一时也没反应过来……”
太后说着目露疼惜和感动,望向璎珞,这才又道:“你媳妇发现了不对,撞开了哀家,救了哀家的命,可那箭却擦着她的肩头射了过去。虽是万幸没射穿肩头,可那箭上永乐抹了剧毒,好在当时老七反应快,冲过来后,当即便用剑剜掉了那块带毒的皮肉,太医说,若非当时处理的及时,等到毒行血脉,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媳妇的命。可明明你媳妇体内没多少毒素,且如今都已排了出来,她却不知为何一直不肯醒过来。”
对此太医疑惑不已,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而太后和长公主更是焦心不已。
太后眼眶略红,又冲秦严道:“她是为了救皇祖母才受的伤,都是皇祖母不好,都是皇祖母对不起你们。”太后心中担忧不已,声音有些发颤。
秦严此刻已经顾不上是谁救了璎珞,也顾不上询问永乐公主可有处置之类的事儿了,目光一直都在璎珞身上。
听闻太后如此自责,他这才扭头,将视线从璎珞的肩头移开,望向太后,道:“皇祖母如此说岂不是辜负了皎皎一番心意?也让孙儿无地自容,若是当时易地而处,孙儿知道,皇祖母也会不顾自身危险来救护我们的。”
太后见他还不忘安慰自己,禁不住便落了泪,却道:“阿严,你不知道,你媳妇她……她如今已经有一个来月的身孕了!”
秦严一愣,有半响都没明白太后的意思般,只觉脑中轰的一下竟是一片空白,太后的话在他脑海中回响了两边,顿时眼眸中便涌起了狂喜之色来。
他猛然回头,盯视着姿容恬静的璎珞,眼眸中好似落尽了春的明媚,夏的炽热,翻涌着浪潮。
旁人像秦严这样大,孩子可能都十来岁了,秦严以前不曾娶妻时,对子嗣真没什么渴望。
可自从有了璎珞,成了亲,他却希望能和相爱的人拥有共同的血脉延续,非常渴望子嗣,尤其是前些时候,璎珞将自己的来历告知他以后,秦严从实心中不踏实,晚上睡觉都要睁上一只眼睛,总害怕璎珞会离开自己。
这样的心态,令他更加渴望孩子了,总觉得有了孩子,她便再也走不了了。
即便没有这些,秦严也知道璎珞因身子的问题,对子嗣之事颇为介意,很有压力,如今她终于有了他们的孩子,他岂能不欣喜若狂!?
秦严不顾长公主和太后都还在,便禁不住握住了璎珞的手,带到唇边轻吻了下,道:“爷不会让你们母子出事儿的!”
他的目光有担忧,可却也有无坚不摧的坚定和信念,他的声音更是笃定而沉稳。就像一座山,拥有风雨难撼的力量。
不管璎珞是因什么晕睡不醒,便是上天入地,他也要将她留在身边,救她醒来!
秦严说着将璎珞的手紧紧握在掌中,方才冲太后道:“太医如何说的?”
见秦严似是沉静了下来,太后轻吁了一口气,道:“几个太医都说,皎皎的脉搏平稳,当真已把不出任何不妥之脉来,不该如此晕睡不醒才对。也有可能是有了身孕,身体虚弱,稍微一些毒便能让她产生如此大的反应。说是,晚些时候再针灸一次,让多和皎皎说说话,兴许明日就醒过来了。”
秦严闻言半响都没言语,太后既如此说,他知道就算再将太医叫过来,也是无济于事,故而便只道:“皇祖母想必也累了,且去休息吧,这里孙儿照看着就行。”
太后心知他是想单独和璎珞在一起安静会,便也没再多言,又略担心的瞧了眼床上还是没有清醒意向的璎珞,这才扶着长公主的手出了帐。
内帐中安静下来,秦严将斗篷脱下,又脱了靴子,躺在了璎珞的身边,小心翼翼的将她揽在怀中,大掌抚上璎珞平坦的小腹,轻声在她耳边道:“皎皎,咱们有孩子了,你怎还如此任性,快点醒过来吧,别吓唬爷。只要你肯醒来,要爷做什么都成。嗯?别贪睡了。”
璎珞依旧紧闭着眼眸,毫无反应,秦严却也不气馁,抱着她又絮絮的说起了两人相识时的事,道:“头一回在穗州知府宅子中碰上你,那时候爷是真没想到荒院中会有人,爷看着你突然出现,当时第一感触便是,倒是个美人,只是可惜了……”
他说着声音顿了顿,眸光闪过些追忆来,笑容浮动在清冷而深邃的眼眸中,这才又道:“爷那时护着安安,所行密事,哪里能容人知晓?是打定了主意要杀你灭口的,不过是看你识趣,爷又受了重伤,这才且留了你的性命,已做利用,想让你弄些吃食来之后再行处置。可不曾想到……你竟别样的聪明和镇定,爷看着你明明察觉到了危险,却应变得当,又心软善良,爷晕厥你却还是不曾丢下安安不管,爷不知为何,竟就心软了,竟是平生头一回改了主意,最后鬼使神差的就放过了你,事后还按你的意思令人送去了银两,当真是爷平生头一回做那怜香惜玉之事儿。”
秦严说着,偏头瞧了瞧璎珞,她安宁的躺在他的臂弯中,身子香软而温暖,唇瓣带着自然的上翘弧度,竟像是在笑。
他凑过去轻轻吻她,呢喃道:“你一定不知道,当日爷晕厥过去,你若是放任安安不管,趁机逃离,爷事后是定要行灭口之事儿的。你的一念之差救了自己的命,爷的一念之差,却成就了自己的姻缘。爷不信天,不信地,不信神佛,更不信鬼怪,可爷信你,信咱们这份姻缘,爷知道,你到了爷身边,勾了爷的心,是舍不得再丢弃爷的,爷知道咱们既得了这份跨越千年的姻缘,定是要圆满的,所以,快点醒过来,别让爷担心太久……”
秦严的声音低低沉沉的一直在璎珞的耳边回荡,璎珞却一直没半点回应。
秦严这十多日来,几乎都在马背上过来的,睡的极少,这会子闻着从璎珞身上传来的熟悉的香味,心里虽焦虑,可也无可避免的涌起一股疲倦来,他不知说了多久,才缓缓闭上了眼眸,很快便拥着璎珞睡了过去。
他这一觉并未睡多久便醒了过来,睁开眼眸后便探手触上了璎珞的额头,她肩上的伤并没引起发烧,额头凉凉的,秦严小心翼翼起身,出帐后便唤了太医过来。
再度行针排毒,太医果然还是那一番说辞。
到了翌日,璎珞却依旧不曾醒过来,便连天玺帝都惊动了,特意派了陈厚实前来询问状况,后便派遣了这次随行的所有太医过来会诊,可会诊的结果却依旧无用。
此次林山冬狩,发生了瑞王谋乱一事儿,虽然平定了下来,但京城却必定也会配合有所变动,天玺帝为安抚众臣子,也需得今早回宫,稳定局面。
故而到了第二日的下午队伍便整装待行,可璎珞却还晕睡不起。
太后的意思是,璎珞如今身体虚弱,又是刚刚受孕,怕是经不住马车颠簸,欲留下来等璎珞清醒过来后,再行回京之事儿。
可秦严却另有所思,拧眉不语。
璎珞一直醒不来,太医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秦严心里自然是着急的。
明明太医诊断不出问题来,偏偏人却是怎么也醒不过来,这让他不得不想到了在虎贲营时,靖王妃说的那些警告他的话。
那日靖王妃的话,分明就是知道璎珞的不同,秦严当时因心中的一些不安饶过了靖王妃,其后更是单独审问过靖王妃。
可她却又闭紧了嘴巴,怎么都不肯再多言一句,秦严因担心林山这边,也没时间和靖王妃耗,便让下头人押送靖王妃回京,他自己先一步奔驰林山。
这会子疑心到了靖王妃的头上,秦严不觉就想,璎珞古怪的沉睡不醒是否会和靖王妃有关?
人一日不吃有且浑身乏力,难以支撑,更何况是长久的晕睡?更莫提,璎珞如今还有身孕!
秦严只要一想到可能是靖王妃那边出了什么幺蛾子,便额头青筋突突直跳,一刻都不想等下去。
既然有此怀疑,便不能留在行宫坐以待毙,故此秦严反驳了太后关于留下的主意,坚持要从速回京。
为此,太后特意腾出了凤辇来,秦严又亲自看着宫女将里头重新布置了一番,多铺了两层厚厚的皮毛垫子,这才将璎珞移进去,一路更是秦严亲自照看着璎珞,绝不叫她被颠簸到。
回京的一路行的很快,不过五日马车便进了京城。
瑞王在林山谋逆时,果然西衙禁军企图趁机发动兵变,掌控京师,幸而有西衙禁军副统领盛承义应变的当,力挽狂澜,使得西衙禁军营中虽发生了一场小哗变,可却最终以禁军统领被制服,而暂时压下了惊变,其后天玺帝在林山行宫龙体平安无恙,瑞王伏诛的消息传回京城,京城的局势自然便更加稳固了。
不过天玺帝的圣驾回京,却可以瞧见京城之中四处兵甲林立,街道上百姓显然也都觉察到了不同寻常,人影稀疏,整个京师都被笼上了一层阴霾。
这些却和秦严没什么关系,他现在唯一关心的便是璎珞和孩子。
凤辇进城后,直接便回了靖王府,秦严将璎珞安置好后,瞧着她明显消瘦了两圈的脸颊,眉宇间已是覆上了一层沉色,轻抚她已显得苍白的脸庞,道:“等爷回来,爷一定会寻到原因的……一定!”
一定会寻到让她沉睡不醒的原因,他一定会救醒她的!
靖王妃自从事败之后被秦严的人押解进京,便被关押在了靖王府的私牢中,可笑的是,靖王也被丢了进来。秦严安排了心腹看守两人,对二人自然是不会客气的,一日虽然不至于三餐不继,可也不见天日。
如今正值数九寒冬,地牢中更是阴冷潮湿,这对从来养尊处优的靖王和靖王妃来说,简直就是地狱一样令人难耐痛苦。
靖王先时还有些怕靖王妃,两人呆在天牢中一人一个角落,互相都不搭理对方。
可过了两日,靖王却慢慢从对靖王妃的惊惧中回过了神来,想到靖王妃施展在他身上的种种手段,他如何能够对她无恨?惧意减少后,这恨意便立马占据了上峰。
又知道如今两人的处境,靖王妃已经再难折磨自己,相反,他们虽然都落在了秦严的手中,可他到底是秦严的亲生父亲,以孝为天,秦严多半也不敢将自己怎么样。
而且靖王觉得他虽然到过虎贲军营,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可他那都是迫不得已,而且也没酿成大祸,秦严又立了功,天玺帝就算是震怒,应该也会看在瑞王府,看在秦严的颜面上留他性命。
可靖王妃就不一样的,这女人,简直就是死一万次都不足惜!
这样想着,觉得翻身了的靖王倒心宽了起来,再看靖王妃便更难忍住冲天的恨意!
故而第二天的夜里,几日没合眼,抵不住睡意的靖王妃刚睡着,便被一阵剧痛给惊醒,睁开眼睛,眼前便是无限放大的铁栏杆。
却是靖王抓着她的头发,正将她的头脸狠狠的往铁栏上撞击!
砰地一声响,靖王妃再度狠狠撞上,额头顿时便有液体流下,她惨叫出声,靖王抓着靖王妃的头发,令她惨白的脸露了出来,瞧着血液蜿蜒挂在她脸上,心中痛快无比,骂道:“你这个贱人,毒妇!本王落得今日这等地步,都是你这毒妇所害!”
说着对着靖王妃就又是一阵的拳打脚踢,靖王是习武之人,在无人帮衬,又无毒药在手的时候,靖王妃哪里是靖王的对手?
惨叫一声比一声更加凄厉,自然是惊动了看守他们的人。
可他们却只冷漠的看着,并不掺合两人之间的事儿,只在靖王过分时,保住靖王妃的命便可。
故此秦严到私牢时,就见到了极为讽刺的一幕,靖王正居高临下,用脚踩着靖王妃的脸将其按在冰冷粗粝的地面上碾压着。
靖王妃也不知是已经被打的没了反抗的力量,还是心中太过愤恨,倒是发不出声音来,竟然一动不动的任由靖王施为。
那梓涵院外,靖王妃虽然被禁足,璎珞先前已经掌了家,可靖王妃到底还是明面上璎珞的婆母,那梓涵院外的一层层火墙又烧了十多年了,璎珞也没刻意削减梓涵院的用度。
故而今年火墙依旧烧着,木槿花儿依旧开着,昔日靖王盛宠靖王妃的见证还在,然而这一对昔日恩爱无间的夫妻却反目成仇变成了这般样子。
秦严冷眼瞧着,只觉讽刺恶心,他往前又走了两步,靖王这才听到动静回头,瞧见秦严,靖王有一瞬间的呆愣,接着踩在靖王妃头上的脚便不自觉脱力落在了地上,他脸上闪过些许复杂神色来。有惊惧有期盼心虚……
秦严却并没看他,目光一掠便落在了爬起来的靖王妃身上,道:“带过来。”
言罢,他便自行往靠里的一间密室走去,靖王愣了下,见秦严不搭理自己就要走,几步扑到了铁门前,双手抓着门盯视着秦严的背影道:“放我出去!便是本王有错,也该皇上来处置,我总是你父亲,难道你要对生父动用私刑吗?!”
见秦严头都没回,脚步不顿,靖王双眼血红,大喊一声,“秦严!”
可那身影还是不曾回顾一下,消失在了一扇门后。
私牢中建有一个密闭的审问间,靖王妃被拖进来仍在了地上,抬头瞧清四周的情景便打了个抖,眼眸中尽是惊恐。
但见这不大的一间屋子,四壁上都挂满了刑讯工具,各种各样的刀具刑具在火把的光影下闪烁着阴冷的光,而这青石板的地面上,虽然明显是经常受到冲刷的,可却斑斑点点,布满了血迹。
靖王妃面色大变,已经被靖王打的青肿的眼眸中闪过一瞬间的惊惧。
她这几日虽然被关押在地牢中,可是还心怀侥幸,祈祷着瑞王那边已经成了事儿,说不定秦严会载在瑞王手上,她便能够得救了。
想着这些她才有力气熬过靖王的谩骂毒打,可是如今秦严的出现,却是打破了她最后的幻想。
不过靖王妃却并没绝望,秦严如今出现在这里,还单独审问她,多半是他的心肝肉,靖王世子妃出事儿了!
靖王妃撑着疼痛的身体缓缓爬了起来,坐在地上,这才抬手撩了撩脸上乱了的发丝,看向秦严的目光带着些得意,道:“世子爷日理万机,这会子还能拨冗前来这里见我,真是荣幸,咳咳……让我……咳咳……猜测下世子爷的来意,可是世子爷的心头肉,萧涵嫣出了什么意外?”
靖王妃被靖王伤的不轻,不断咳嗽,秦严闻言却是瞳孔一缩,浑身的寒意令得靖王妃不自觉往后挪动了一下。
虽然先前有猜测是靖王妃动了什么手段,可如今听她如是说,竟是坐实了此事,秦严当真恨不能现下就将靖王妃碎尸万段!
不过与此同时,他也略松了一口气,只要知道了症结所在便好。
他目光睥睨着靖王妃,道:“你对她做了什么?说!”
靖王妃自从在瑞王那里得了苏瑛莺留下来的那一封血书和手串,便思谋着将东西送到她识得的那真人处参悟,说不定关键时刻能够用做自己的一条退路。
那真人参悟许久,却告诉她,手串有些不简单,其中像是凝聚着一股神秘的力量,应该就是那股力量才让萧涵嫣有了和她一样的奇遇。
靖王妃便问那真人,是否能够通过那手串来控制人,那真人却道,或可一试,只是能否成事他却并不好说。
说起来,靖王妃早年也是机缘巧合,才识得了这么一个有些道行的真人,彼时那人还是个小道士,却能一眼就说出靖王妃重生的来历,靖王妃是动了杀念的,不过因其重生的经历,一直都让她不安,生恐那日再出个意外,她又回到了上一世去。
这道长既然能瞧出她的不同来,说不定有朝一日会有用,故而靖王妃便将人掌控了起来。
大丰朝崇佛抑道,佛教寺庙的兴盛,使得道馆寥落,道士们的日子并不好过,靖王妃又是威逼又是利诱,一手将那道士捏在手中,又捧成了如今有些个名气的真人,还不让其太过得名望,可谓煞费苦心。
这些年她也曾利用那真人做了一些秘事,两人早是一条船上的人,如今靖王妃让其想法子通过手串试着影响璎珞,那真人自然是不敢怠慢。
只是那真人道行到底不够,既参详不透手串里究竟藏着什么古怪力量,便也无法确定一定能通过手串影响璎珞。
他没给靖王妃肯定的保证过能行,只说他作法试试,也许能通过手串,将璎珞这一抹异世游魂直接夺去送走,也许能让她重病不起,也许只能让她小病小痛一下,也有可能他什么都办不到,这都是他说不准的。
也是事有凑巧,本来那真人能耐不足,是不足以影响璎珞的,可偏璎珞受了伤,身体虚弱,魂魄不稳,便像是撕开了一道口子,有了契机,这才让真人得逞了。
这也是为何璎珞之前都好好的,受伤后却醒不过来的原因。
而靖王妃虽然惦记期盼着此事,却也一直悬心不已,如今她见秦严这副样子,又听他口中所言,顿时便明白,是苍天不绝她,那真人处成事儿了!
“哈哈哈,萧涵嫣,她如今怎么样了?一定没死对不对,若然她死了,世子爷也不会有如此的好心情,到这里来追问我这个问题了。让我想想,是不是她大病不起,太医却又丝毫找寻不到病因?”
秦严的眼眸蓦然又是一眯,靖王妃却道:“世子爷,咱们来做个交易如何?世子爷现在放了我离开,十日后我到了安全的地方,自然会还你一个康健的世子妃,何如?”
秦严自知道靖王妃是作俑使者,虽浑身每个毛孔都在冒着寒气,可却还算表现平静,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
此刻听闻靖王妃的话,他依旧无言,只是看着靖王妃的眼眸又沉了两份。
他的这种静默不知为何,就令靖王妃有些毛骨悚然的,她脸上出现了些许惊恐,旋即又被笃定和自信所掩盖,道:“秦严,你可要想好了,我如今沦落成这个样子,不过是贱命一条,我的两个儿子早已送走,逃出升天,如今你应了我,我就当捡了一条命,你不应,我拉着萧涵嫣陪葬也不算亏本!怎么样,世子爷,您的世子妃可就那么一个,这心肝肉被挖了,想再长出来可没那么容易。”
早在准备行事前,靖王妃便神不知鬼不觉得将两个儿子都送走了。秦严因边关战报,离京匆忙,到底让靖王妃钻了个空子,将秦蕴和秦靖都早早藏匿了起来。
秦严听靖王妃一句陪葬,身子骤然紧绷,只他怎么可能就因靖王妃的几句话便轻信了她?
万一他放了人,靖王妃却反悔,不放过璎珞呢?
更何况,靖王妃竟然还提出十日后,他如今两三日都等不得,更莫说是十日了,十日后谁知道璎珞会不会已经虚弱的无药可救了!
秦严瞧着靖王妃,表现的却是异常镇定,他甚至都没理会靖王妃便站起了身来,看都没再看靖王妃一眼,就大步流星的出了密室。
靖王妃有些傻眼,她全然没有想到秦严会是这等反应,待秦严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她却险些被无边的恐惧给吞没,先前的笃定,稳操胜券的感觉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都被秦严的不按理出牌给打散了。
很快便有一个男人进了密室,那男人浑身都有股阴冷之气,脸上全然没有一点表情,看向靖王妃的眼神更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这人有个绰号叫真言,就是说的什么样的硬骨头,到了他的手上,一用刑,也是要口吐真言的。
他走向靖王妃后便将其拖了起来,甩到墙上,靖王妃还没来得及挣扎,手脚已被墙上的锁扣拷了起来,靖王妃浑身扭动,带的锁镣哗啦啦的响,在密闭的空间中回荡,她尖叫起来,道:“你要干什么!你不能对我用刑,我还是靖王妃!不要……你走开,我不会说的!你怎么用刑,我也什么都不会说的!啊!”
接着刑房中便传来衣衫撕裂声,以及令人心惊胆颤的惨叫声!
秦严很清楚,自己越是表示的慌乱在意,便越会给靖王妃勇气和信心,故而根本就没多搭腔,至于用刑,对于靖王妃那样的人,他只嫌脏了手!
“我劝王妃还是老实交代的好,你以为现在你还有讨价还价的资格吗?若然你老实说了,或许主子还能看在你识时务的份儿,饶了你一条贱命。若然你执意不说,前头那些便只是开胃小菜。”
行房中,阴冷的声音传来,被锁在墙上的靖王妃闻言身子几不可见的抖了抖,她身上其实并没多少明显的伤口,可却早已衣不蔽体,男人旁边儿的银盆上放着一排排细细密密足有上千根泛着冷光的长针,这些长针一根根送进身体中去,稍微一动,浑身剧痛,越痛越挣扎,针越行走于肉中。
痛的连哭都不能哭,连叫喊都无法,身体上的折磨不足言说,精神上的折磨也不曾落下。
靖王妃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是富贵人家的夫人,内宅中的夫人,何曾被夫君以外的人看过哪怕一寸肌肤,然后此刻她却衣不蔽体,被个男人行如此之刑。
靖王妃脸上身上全是汗水,咬着牙,虚弱至极,却保持着最后一份清醒,她知道不能说,说了她才是真没命了。
靖王妃想着,只吃力的抬了抬眼眸,一言未发,于是那男人抓起靖王妃的手,接着寒光一扬,又有十数根针没进了靖王妃的指尖,惨叫声再度响起。
几番用刑,到了傍晚时,屋中人才去回禀秦严。
秦严其实并未离开私牢,就等候在阴冷廊道中,真言出来,秦严并未转身,身影显得有些暴躁,真言脸色微白,上前跪地,请罪道:“属下无能,今日王妃已吃不消,不敢再审。”
秦严也没想到,靖王妃竟然有如此坚毅的心性,到了这里,刑罚用尽都能守口如瓶。
今日再审,只怕靖王妃会身子吃不消真弄死了去,秦严虽急躁,却也不得不按捺下性子,吩咐道:“看好她,别让人死了!暂且不必动刑了。”
靖王妃这分明是看的清楚,知道告诉了他璎珞的事情,璎珞得救了,她手中便没有了唯一的筹码。
她打定了主意,要么就拉着璎珞一起陪葬,要么她赌赢了,自然是救了自己一命,说不定秦严真答应了她的条件,她还能摆秦严一道,逃出生天后让他知道丧其之痛!
靖王妃有次心性,又拿定了主意,再用刑对她就未必管用,靖王妃又是个养尊处优的,若然再一不留神让人死了,璎珞那里秦严却是冒不起这个险的。
他沉着脸出了刑房,唤了影七来,吩咐了几件事儿,这才回到了皎月院。
他唯恐去过刑房,身上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先沐浴换裳后,才到了床前。
床上璎珞还是那般无声无息的躺着,秦严如今心中已有了分寸,神情倒是松缓了下来,脱靴后便上了床,俯身在璎珞的额头轻吻了下,这才将她的身子略侧了下,替她揉按起全身来。
这些日,左右瑞王伏了诛,秦严索性将政务都丢了,连每日去天玺帝那里点卯都省了,只一味的亲手照看璎珞。
换衣,擦拭身体,喂食喂药,按摩,知道璎珞是个喜洁的,却是每日还要抱着她洗澡……这些,秦严都不假她人之手。
只除了她出恭一事儿是让丫鬟们伺候的,这倒不是他嫌弃,事实上自从璎珞晕迷不醒后,秦严就有些神经紧张过度,等闲根本就不让人碰璎珞一下,丫鬟们寻常也不准她们靠近。
他倒是恨不能连出恭一事儿都亲自照顾的,可太后却拦了下来,太后的心思其实也简单。
她是做女人的,知道女人的心思,都想留给自家男人最美好的一面。又不是缺少人伺候,丫鬟们都忠心耿耿,若是璎珞这会子晕迷不醒,这样的事儿还被秦严伺候着,来日醒过来后,大抵是要不自在的,觉得伤自尊的。
太后这样劝说也便罢了,连云妈妈也在此事上坚持。
云妈妈的想法却和太后异曲同工,只是她倒想不到璎珞心理会如何上去,她的想法很简单,姑爷对自家姑娘再好,那男人都是贪花好色的,都喜欢佳人美人,姑娘又不是非得姑爷照顾,她自然要保证姑娘就是睡着也要做个香香美美的睡美人。
不过提起此事,倒不得不说,璎珞真真和寻常晕迷不醒的人不大一样,寻常晕迷的人完全失去了意识,可璎珞每日都是被丫鬟搀扶到净房,架在恭桶上解决的生理问题。
她就好像还有意识,知道身边发生的事,却只是一时间贪睡醒不来一般。
这一点也给了秦严希望和莫大的安慰,而事实上,璎珞是真的还有些意识。
这些天她好像是陷入了一层层迷障中,进入了一个梦里的混沌世界,迷迷糊糊她是能感受到有人在摆弄她的身体,抚摸揉按,有时候她好像还听到有人一直在耳边说话,只是那声音好似隔的很远,任她用尽了气力,都无法听清。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可听着那声音,感受到那人的陪伴却觉得很是安心,有时候她又觉得很焦躁,总觉她不该这样,她觉得自己好像弄丢了什么珍贵的东西,她一定要赶紧找回来才行,可每次一努力,身边便会有更浓厚的迷雾涌过来,将她吞噬,令她迷茫。
这种状态下的璎珞并不知道因为她的晕睡,这些天已经引起了多少人的牵肠挂肚。
祁阳王府,唐氏已经禁不住病倒了,祁阳王府见璎珞如此,也往军营送了信,令萧承麟从速回京。
太后更是日夜难眠,精神极差,引得天玺帝每日都派人垂询璎珞的病情,太医院被弄的人心惶惶。长公主带着乔丹华日日的亲自探望,已经开始在民间寻找神医。
便连振威将军府,楼氏也在璎珞回京的当日,听闻消息赶了过来探望,听闻璎珞竟已有了身孕,却因不知名的原因晕睡了足有五六日,楼氏回府和王雪瑶说起此事,难免都担忧的落了泪。
至于七皇子叶宇轩更是在回京的路上,便不知从哪里弄来个当地名医亲自送过来给璎珞诊脉。
秦严先前和叶宇轩闹了些不愉快,这次却知是叶宇轩应对及时,才阻止了毒素蔓延,对叶宇轩倒是还算和颜悦色。又因璎珞情况不佳,更是不会拒绝叶宇轩的好意,只可惜大夫把脉的结果却和太医没什么两样。
不过饶是如此,在回到靖王府后,叶宇轩又带着两个大夫进府,秦严也不曾将人挡在门外。
更无法接受璎珞沉睡的却还是安安,这孩子如今早和璎珞生出了股深厚的感情来,根本就不肯跟着太后回宫,非要守在舅母的床前等着舅母醒过来不可,头几日甚至日日哭的眼睛都是红肿的。
相比之下,秦严倒是成了最镇定平静的那个,可只有熟悉他的人,才能看出,他的精神是真崩到了极致,若然璎珞再沉睡三五日,只怕那根弦一断,秦严不知会成什么样子!
回京的第二日,太后到底放心不下璎珞,凤驾亲自到了靖王府,她到时,秦严正喂璎珞用膳。
璎珞被妙哥扶着,靠在妙哥的怀里,秦严却坐在床边上,轻轻吹了汤匙中的汤,小心翼翼的送到璎珞的口中。
不时的还用帕子仔细的给她擦拭唇角沾染的汤汁,因要确保她口中含着的汤用进去了,再送服第二口,故此费时又费事的,寻常的侍女做这活可能都要不耐烦。
可太后却见,秦严那样的人,坐在床边,一口口的吹着,轻轻喂着,遇到璎珞未曾吞咽,食物滑出,便用帕子轻柔擦拭,动作竟然半点不耐都不见,倒是因小心,往往半碗饭喂完,秦严已满头大汗。那样子,真真看的人心都颤了。
太后见璎珞分明半点起色都没有,这一两日功夫,人却瞧着又消瘦了不少,她实在不忍心再瞧,便压了压眼角泪意,扶着水嬷嬷的手出了屋。
她在暖阁中坐了许久,秦严才换了身衣裳过来,陪坐在旁边,瞧着太后不大好的脸色,道:“皇祖母不必太过担心,若是皎皎知道,为了她皇祖母夜不能寐,只怕也难以安心,孙儿会照顾好妻儿的!”
太后却不觉目光疼惜看着秦严,道:“还劝皇祖母,哀家看着你这脸颊都要凹陷下去了,皎皎醒来瞧见你这副样子才是戳她心窝呢。”
秦严这些时日是确实清减了不少,闻言不过笑了笑。
太后也知,他心情不好,也没什么胃口,日夜悬心,更非言语可以宽慰。不觉叹了一声,眉目间满是忧愁之色。
秦严见此方才道:“皇祖母放心,孙儿已经查出了症结所在,不会让皎皎出事的。”
秦严并未告诉太后,靖王妃涉及此事的事儿,只因牵扯到了璎珞异于常人的来历,他不想被旁人知道。
故而太后此刻听闻秦严的话,愣了一下,面上涌起狂喜来,道:“症结是什么,那还不快些解开这症结!”
秦严却不再多言,只道:“还差点东西没找到。”
太后见他如此言简意赅,便觉秦严是故意说这些来宽自己的心,面上又是一黯,道:“哀家明日亲自去大国寺上香祈福。”
太后年纪大了,最近一直在奔波,这才刚从林山行宫经历一番舟车劳顿回京,又因璎珞的事儿夜不能寐,身子哪里吃的消?秦严如何能让太后去大国寺亲自祈福,便道:“孙儿也正有此意,皇祖母身份贵重,如今又遭逢一场大乱,皇祖母要往大国寺去难免要一番布置,这时候劳师动众的却是不好,还是孙儿这个做夫君的去大国寺祈福吧。”
太后闻言也知这会子连连出宫不大好,叹了一声,便也作罢了。
翌日,秦严却是不到天亮便出了府,驰马直奔大国寺。
他到大国寺山下时天色才刚刚亮,可是一路往大国寺的山道上却已经有不少前来上香之人。
大国寺是皇家寺庙,来的也多是官宦之家的女眷们,寻常的平民是不到这里来的。刚刚经历了一场京城异变,人心惶惶的,朝堂上必定会有一番动作,故而不少人家,为求个心安,怕被搅合进瑞王谋逆一事中,受了那灭门之祸,这些天女眷来上香祈福的人家还着实不少。
这些香客们多是乘坐马车的女眷,偏秦严骑马而来,身后只跟着影七等几骑侍卫。
他们一行的到来,顿时便引得了所有人的注意,立马便有人认出了秦严来,不觉间目光便都聚集到来这边。
却都在惊异,这一大早的,在瑞王谋逆一事儿中立了大功,正是春风得意,以后必定更加得圣宠的靖王世子爷怎么会来这大国寺。
正纳闷,就见那边儿秦严已翻身下了马,将身上披着的斗篷解下后,便随手扔给了后头的侍卫,接着他往前走了几步,竟然众目睽睽中对着上山的石阶屈膝双腿着地就那么跪了下去!
顿时四下一片死寂,却是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望了过来,这一刻似乎连山风都静止了。
秦严的身影就那么笔直的跪在台阶下,目光古井无波,都周边的视线更是视而不见,接着他举止虔诚的叩了个头,站起身来,行了一节台阶,再度撩袍跪下!
弯腰,叩首!
起身,再跪!
他每一下都跪的很用力,撩起的袍子发出轻微的声响,双膝落地的声音发出沉闷的响动,额头叩地的声音更是似敲在人的心头。
四下沉寂过后,却是一片哗然!
惊!靖王世子这竟然要一步一叩首的拜上大国寺去,都说前来祈福,越是虔诚便越是灵验,若然能够一步步叩首上去,必定会心想事成。
可虽然大国寺有这样的传言,百年来却并没有人敢轻易的尝试此事。
要知道大国寺可不同于寻常寺庙建在半山腰上,大国寺因是皇家祭天的寺庙,那是建在山顶的啊!
这上山的台阶,不多不少,足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个!
这样一步步叩首上去,莫说是寻常的妇道人家,便是个健硕的汉子,也得丢了大半条命去,弄不好,半道儿就得放弃。
故而虽然大国寺有这等传言,可这百年来,就只有两个人尝试过此事。
这头一个便是当今太后了,当年太后为先帝祈福,以皇后之尊,叩拜行上大国寺,令得神佛开恩,先帝病愈一事儿流传的是极广的。
还有一个却是前几年,永威侯府的一个妾室,跑来大国寺说是要为府中生病的正室夫人祈福,结果磕头磕了有两百来步便累的晕了过去,下山时还莫名其妙的跌倒,滚下台阶给磕掉了牙,闹成了一场大笑话。
那妾室一瞧就是个借大国寺磕头祈福的事儿博名利的,她莫名其妙磕掉牙,大家都说是因为心不诚,遭了佛祖的惩。
这事儿也让大国寺磕头上山祈福的传言又神了两份,如今不想又见有人一步一叩首的上山,而且这人竟然还是靖王世子!
这如何能不引人注目!
“听闻这次瑞王谋逆,还曾企图策动虎贲军,都是靖王世子力挽狂澜压制了军中一场哗变,后来又赶往林山行宫护驾及时,靖王世子又立下大功,如何还来此祈福?”
“你不知道吗,听闻是靖王世子妃出了事儿,林山狩猎时,永乐公主像趁乱射杀太后的,是靖王世子妃救了太后,只是好似其后便陷入了晕迷,到现在都没能醒过来。”
“哎呦,这样说靖王世子这是为其妻子来祈福的吗?”
“一定是的,不然还能为什么。靖王世子爷对世子妃这份真情,可真真是让人羡慕。”
“这一生便得夫君像靖王世子待世子妃这般十之有一的情谊都满足了。”
……
远远近近不少低语声响起,秦严却只充耳不闻。他是武将,身上杀伐极重,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人命,佛忌杀生,所以他不可能信奉这个。
一个从不相信神佛的人,今日却虔诚的一步一叩首上山祈福,只为了他的妻儿,他什么都愿意去尝试!
秦严到达大国寺已是这日的过午,明明是数九寒冬的天气,秦严身上又只穿着单衣,可等进了大国寺时他已汗流浃背,浑身湿透。
他上了香,添了香油钱,便到了大国寺后山的一处幽林,那处幽林深处建造着一座禅院,却是专门为慈安大师建的修佛之处。
平日里是不准香客擅自靠近的,秦严倒没被拦下,到了禅院,他尚未敲门,便见院中走出一个沙弥,合掌一礼,道:“师祖一月前已经离寺云游,命小僧在此等候世子爷,师祖留下一句话,缘来天注定,缘去人自夺,世子爷请回吧。”
那小僧人言罢,又合掌一礼,这才躬身退回了院中去,轻轻合上了院门。
“缘来天注定,缘去人自夺……”
秦严低低将这话呢喃了两遍,却是唇边有了些许笑意,双眸中色彩微亮。
秦严从大国寺策马回到靖王府中便直接回了皎月院,沐浴后询问过云妈妈,今日他不在璎珞的情况后,正准备进屋去看人,就听外头禀报,影七求见。
秦严眸光一闪,挥退云妈妈,起身便大步出了屋,影七候在廊下,身上风尘仆仆,见秦严出来,他单膝跪下,却是沉声道:“属下幸不辱命,查到人藏在什么地方了!”
秦严闻声脸上紧绷的线条松缓了下来,只道:“下去准备,爷亲自去拿人!”
“是!”影七应下,起身脚步沉稳而矫健的去了。
秦严这才回转,他进了内室,行至床前将璎珞的手从锦被中拿出来,紧握了片刻,这才道:“等爷回来。”
说着亲吻了下璎珞葱白的指尖,又将她的手送回锦被中盖好,这才起身大步而出。
自从在私牢见了靖王妃,知道璎珞的晕迷不醒都是靖王妃在搞鬼,秦严出了私牢便令影七动用一切势力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将秦靖和秦蕴给挖出来,若是寻不到人,他们这些人也都不必回来了!
影七很清楚璎珞对秦严意味着什么,哪里敢怠慢,这一个日夜来连眨眼的时间都怕浪费了,倒也不辱命,竟真叫他寻到了靖王妃两个儿子的地方。
许是靖王妃觉得一旦出事儿,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秦靖和秦蕴二人就被安置在京城南边的一处三进民宅中。
宅子内外倒是安排了些人手保护,秦严亲自带人前去捉人,一番交缠,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将易了些容貌的秦蕴兄弟二人生擒了下来。
也不多问,令影七堵了两人的嘴便往靖王府赶。
他回到靖王府,还没带着秦蕴兄弟去审问靖王妃,倒是先在王府门前碰上了刑部右侍郎周大人带着一队人马前来拿靖王和靖王妃入刑部牢狱,等候天玺帝发落。
秦严这时候又怎么会让靖王妃离开他的眼皮子?
却冲刑部右侍郎道:“靖王妃于世子妃晕迷一事有些关隘,如今赎本世子不能交人,送客!”
他言罢自带人跨进了府门,挥手便令人关上了府门。
“世子爷!”那周大人带着人往上冲了两步,却被关上的府门所阻,拍了两下,没半点动静,不由苦笑。
他们是奉皇命前来捉拿谋逆的罪人,也就靖王世子敢这样让人吃瘪,公然包庇参与了谋逆的罪人了!
“大人,这可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世子爷不肯交人,难道还能硬闯靖王府不成?!”
周大人怒斥一声,转身就走,道:“先回去再说!”
靖王虽然参与了谋反,可这有靖王世子在,这靖王府的将来且不好说着呢,这会子谁敢硬闯靖王府去?
这厢周大人没能抓到人,正在琢磨着是不是要进宫去向天玺帝禀下此事。那厢秦严带着人进了王府,并未回皎月院,直接令影七带了两个人押着秦蕴和秦靖便进了私牢。
私牢中,靖王妃昨日受了刑罚,今日却得到了救治,有专门的大夫进了私牢给她诊脉上药,而且靖王妃今日这一整天都没在被人提审上刑。
靖王妃心中是得意的,她就知道,只要她能坚持住,秦严即便是为着萧涵嫣那个贱人,也是不能将她怎么样的!
只要她能耐得住,秦严就会让步,他对萧涵嫣那样痴情,她怕什么?!
等她离开这里,到了安全的地方,说什么也要东山再起,伺机报今日之仇的!
这样想着的靖王妃,在听到廊道上传来脚步声望去,看见秦严高大修长的身躯一步步走来时,她的脸上是挂着得意的笑容的,等到秦严的身影停在了牢房边儿上,靖王妃还懒洋洋的往身后的墙上靠了些,道:“怎么样,世子爷可是想好了,要答应我的条件放我离开了?”
秦严闻言却看都不曾看靖王妃一眼,只略侧身,令人将牢房的门打开,接着他大步迈进了牢房中。
而随着他这一步进来,一直被挡在秦严身后的两个身影便一前一后的落入了靖王妃的眼目中。
秦靖和秦蕴,一高一矮,却同样被堵着口舌脸色惨白的看着她。
靖王妃面色大变,豁然起身,尖叫一声,道:“蕴哥儿,靖哥儿!你们怎会……秦严,你想要干什么!”
靖王妃先前之所以可以那么强硬,都是因为她提前做好了安排,将最重要的人,她的两个儿子送走了,可她没想到秦蕴两个竟然会被秦严挖了出来,她浑身抖动,一时间心头满是惊惧。
而靖王原本也坐在牢房中,看到秦严进来,知道他和靖王妃之前有些什么纠葛,本不动声色的瞧着,这会子见秦靖和秦蕴被这样带了进来,一时间也眉头微蹙的看了过来。
秦蕴和秦靖分明是被灌了什么药物,浑身都显得绵软无力,被丢进牢房,即便没绑缚手脚,也瘫软着一动不动的。
靖王妃忙要上前查看他们的情况,身子一动,却被影七扭住手脚按坐在了地上。
她双眼赤红,盯向秦严,厉声道:“秦严,你敢动他们一根毫毛,我便要你的心头肉为他们陪葬!”
秦严却依旧未曾理会靖王妃的叫嚣,只挥手道:“准备吧。”
有人领了命,很快便挪了两架刑架进来,将秦靖和秦蕴分别固定在了上头,接着又将一套刀具呈给了秦严。
那刀具用牛皮囊袋装着,大眼一望,大大小小,粗粗细细足有二三十把,把把都在熹微的光线下发着寒光。
秦严接过,拿着手中晃了晃,满意的看到靖王顿变的脸色。
他勾唇一笑,今日进来后,头一次毫不吝啬的将眼神递给了靖王妃,从那套刀具中随手抽了两把出来,在修长的指间把玩旋转着,道:“王妃可知这一套刀具是用来做何的?”
靖王妃只觉他的笑容满是嗜血的邪气,浑身一抖,瞧了眼被扣在刑架上被堵着嘴,却满眼惊恐,浑身颤抖的两个儿子,她尖叫着,道:“秦严,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说话算数,你若是敢伤我儿,我便让萧涵嫣魂飞魄散!沦入地狱,不得超生!”
秦严却笑,好似没听到靖王妃的话一般,继续道:“这把带勾的小刀,是专门用来剔除人关节间的碎肉的,王妃瞧,就这样轻轻一勾,技术精湛的人,能从关节下顺利撕出一片片带着筋骨的血肉来,却毫不损伤骨头的完整,还有这一把……”
“秦严!你要做什么!他们都是你的弟弟!你不能对他们用刑!”
靖王突然出声打断了秦严的话,秦严瞟了眼到现在还不知所谓的靖王的,唇角又弄了下,俊面之上闪过些诡异的笑来,道:“谁说爷要对他们用刑?是王爷你要对他们用刑才对!”
他说着笑容一收,脸上神情一冷,抬手便将那套刀具整个丢在了靖王的脚边,靖王好像是想到了什么,瞧着散落在脚边发出寒光的刀具,浑身略僵,往后退了一步,才看着秦严,道:“你什么意思?”
秦严冷哼一声,道:“王爷是个敏而好学的,还曾经跟着侩子手学过那千刀万剐的凌迟手段,听闻还亲自操刀凌迟过两个人,怎么?如今本世子给你这个机会,你不想再试试那种刺激的感觉吗?”
富贵之人,多有各种寻求刺激的乐趣,这京城之中权贵们玩的花样五花八门,什么惊悚恶心的都有。靖王便曾经觉得凌迟颇有意思,将一个活生生的人,说切多少片断气便切多少片,实在是有趣的紧,专门跟人学过这门手艺。
只此事说出去到底有些不好听,知道的人并没几个,不想秦严竟然知道,而且今日竟然提起此事来,听他的意思是,要让他这个做父亲的亲自对秦靖和秦蕴这两个儿子,用凌迟的酷刑!
靖王顿时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盯视着秦严。
而靖王妃也算听明白了,那些刀具,是凌迟处死的专用刀具,秦严他竟然,他竟敢,要在她的面前,令靖王凌迟了她的两个孩子!
“不!秦严,你这个魔鬼!你这个疯子!”
伴着靖王妃的尖叫声是秦靖和秦蕴两个因突然明白过来剧烈挣扎而响起的镣铐哗啦声,响彻在私牢中有种鬼域魔窟之感。
靖王也脸色青白,指着秦严,看他的目光,就好似他是个十足的疯子。
秦严冷笑,一步步走到了靖王的面前,他身上穿着的苍蓝色绣银线蟒纹的锦袍,随着步伐移动,映着私牢中的火把,折射出一道绚丽而清冷的银芒,那光芒沉淀下来,他脚步已是停下,抬手弯腰从地上又捡起了一把刀来,修长的手夹着那薄薄的一片刃,送到了靖王的面前。
他的声音很轻,却一经开口,便引得靖王妃,连带着秦蕴兄弟都停止了狼哭鬼嚎,认真倾听起来。
“王爷,你确定要拒绝我的提议吗?我可以告诉你,你和他们两个,只能活一个!”
从靖王妃的方向,只能看到秦严的小半张侧脸,他冷峻的面容,一半遮掩在阴影中,露出的小半,有着冰雪般的清隽俊秀,薄唇映着火光,甚至泛着一些柔润的红,然而就是这样无害魅惑的唇间,却说出来了这样令她惊悚的话来!
靖王妃心脏陡然收缩!双目圆瞪盯向了靖王,她浑身都在颤抖。
靖王此刻面色已是一片青灰色,也在瞪视着秦严,道:“你疯了吧!敢弑父,便不怕天下人口诛笔伐?”
秦严挑唇轻笑起来,不屑而倨傲的盯着靖王,道:“疯傻的人是王爷你吧,王爷也不想想自己刚犯下了什么罪,先忠君,后尽孝,家国天下大过小家小户,本世子为大义灭亲,又有何不可?难道谁还敢替你说话不成?”
靖王脸色愈发不好看了起来,秦严真杀了他,不会有人替他说话,当此时机,替他说话,岂不是要被疑心是瑞王余孽了?
虽然世人不会言出,可秦严弑父的话终会被人私下诟病,可偏偏秦严就是个不畏人言的!
“是你乖乖听话,活!还是他们免受凌迟之苦,活,你却替他们死,王爷好生想想吧。”
秦严再度轻声道,声音中似带着无尽的蛊惑一般,一直在动摇着靖王的心。
那边靖王妃又疯了一般的尖叫了起来,道:“王爷,你不能,那是你的亲生骨血啊!王爷,你是世子爷的生身父亲,他是在吓唬你,他怎么能完全不顾父子情,真杀了王爷呢!”
秦严失笑,好像很满意靖王妃的癫狂和靖王此刻脸上的挣扎一般,他再度挑唇,道:“或许王爷今夜表现的话,取悦了我,我会考虑在皇上面前替王爷美言几句呢,就像是王妃所言,王爷到底是本世子的生身父亲嘛。”
秦严这话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靖王眸中盛放起亮光来!
靖王怕死,这次他犯了大错,天玺帝那边说不定就会赐酒,如果秦严肯保他,他的命便算是稳当了。
靖王妃眼见靖王神情微变,尖叫起来,偏秦严失了耐心,不再和两人玩这种游戏,手中寒光一闪,剑尖已是抵在了靖王的咽喉,作势就要往里刺。
剑锋的冷芒令靖王再无挣扎,突然出声,道:“本王答应!”
秦严半点都不意外,含笑收回了手中的剑,秦靖和秦蕴再度剧烈挣扎了起来。
而靖王妃则是浑身瘫软,靖王的话好像是魔咒,抽走了她身上的所有力量,令她绝望,痛苦,悔恨。
靖王捡起地上的刀具,走向了秦靖二人。
两人并排被固定在刑架上,皆用无比惊恐,哀求的目光盯视着靖王。
靖王犹豫了下,到底觉得秦蕴还小,动不了手,他走到了秦靖的身前,蓦然咬了咬牙,神情狠厉起来,道:“你这个不孝子,为父待你那样好,先前却是你伙同你母妃给为父下的药,你先不孝,便莫怪本王如今心狠!”
靖王说着,猛然一拉扯,撕拉啦的,秦靖身上的衣衫便被他撕下丢在了地上,顿时露出了少年清瘦白皙的上身来。
“开始吧。”
侍卫搬来一只红木圈椅,秦严撩袍坐下,端起了茶盏,那样子就像是坐在庭院中赏花,神情几分恣意几分惬意。
见靖王闻言,竟然真就选了一柄刀,对准了秦靖,靖王妃只觉世上再没有比现在更为荒唐的事情了,亲生父亲要对儿子行凌迟之刑。
她双眼血红一片,声音凄厉无比,道:“不要!”
秦严修长的手动了动,用茶盖撇着茶末,头都未抬,却轻声道:“聒噪。”
影七立马便堵上了靖王妃的嘴,而靖王闭了闭眼睛,睁开时,狠狠拍出一掌,直击在了秦靖的心窝上。
秦靖脸色瞬间惨白起来,额头豆大的汗珠往外滴落,脸色扭曲,双目圆瞪,却因被堵住了口,只能发出呜呜声。
靖王妃又开始剧烈挣扎起来,可却也因被堵了嘴,无法发声。
秦严的声音却再度悠悠响起,冲靖王妃道:“瞧见了吧,王爷这一掌是为了将秦靖的心脏打的收缩起来,这猛然一下,心脏紧缩,便能让他身体中的血液流动减缓下来,这样才好下刀,不然这血肉模糊,血腥逼人的,就影响观察,下刀无凭,要弄的一塌糊涂了。这技术好的,说片多少刀就是多少刀,最后一刀送出,人方可断气,王妃放心,王爷是仔细学过的,定也能办到这点,不过到底是亲兄弟,爷也不说片个三五千刀了,爷也没那个闲工夫在此观看,就片个九百九十九刀吧。”
随着秦严的声音落,靖王那边也落下了第一刀,这一刀干净利落,一下子就将秦靖右胸上的*给挖了下来,留下一个圆坑。
秦严扬眉,道:“不错!”
他言罢挑唇再度瞧向靖王妃,道:“王妃看到了吧,王爷方才的一掌果然是封住了秦靖的大动脉,没什么血流出呢,啧,这第二刀也干脆!”
那边靖王手起刀落,秦靖的左胸*也被挖了下来,只有零星几点血带了出来。
秦严见靖王又换了一把刀,不屑的瞟了眼脸色扭曲,瞪着秦靖的靖王妃,再度讲解道:“这第三刀就该在胸腹上切了,片的肉要宛若铜钱大小,似鱼鳞的形状方才为佳,这下一刀的新刀口和上一刀的旧刀口边缘要相接,还要界限分明,故而这凌迟又叫鱼鳞割。”
他说着呷了口茶,方才点头,道:“不错,这第三刀下去露出的肉岔白生生的,只跳出了三粒血珠,这可真是个好开端,这样的话,八成能将凌迟进行到最后,不会中途人便死了。”
秦严的声音简直就像是来自地狱的勾魂之声,令得靖王妃本就已经面临崩溃的神经愈发绷紧,头脑嗡嗡直响。
她看见靖王一片片落下,看见秦靖剧烈的颤抖,看见秦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看见她的孩子用恐惧到了极点,可怜到了极点的目光,哀求的看着她。
靖王妃心中拉锯一样牵扯,她知道秦严要什么,可告诉了秦严,她和两个孩子都将不得善终。
只不告诉秦严,她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她的孩子,在她的面前被亲生父亲凌迟成一堆白肉吗?!
靖王妃觉得地狱只怕也没有这样的痛苦,折磨!
靖王的手一下下的落,刀口在一块块的扩大,秦严的声音愈发愉悦,靖王妃不想听,可却又忍不住,竖着耳朵不敢错漏一个字。
“这胸肌要落满五十刀才好,王妃一定不知道第五十刀下去会有怎样的奇景吧?呵,到时候秦靖两边的胸肌刚好被割尽,胸膛上肋骨毕现,肋骨之间会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膜。那薄膜之间是什么靖王妃不知道吧?”
“爷告诉王妃,那时候会瞧见一颗突突跳动的心,就像是一直裹在纱布里的野兔,砰砰,一跳一跳……”
“呵,不知有多神奇呢,这时候就不能再割胸膛了,要换了那裆下之物,那个地方却是要三刀割尽的……”
靖王妃听着秦严如同魔音的话,挣扎的更加剧烈了,她眼前一片模糊,泪水沿着整张脸,流的四处都是,她已经看不到靖王进行到了哪一步,数不清靖王落了多少刀。
脑海中全是秦严的那些可怖的话,耳边都是儿子挣扎发出的呜呜声。
靖王妃用尽全力挣扎起来,倒是让她挣开了被堵着的嘴巴,她尖叫出声道:“啊!别说了!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秦严将手中茶盏放下,走到靖王妃的面前,在她身边蹲下,声音含笑,在靖王妃的耳边道:“王妃不该高兴吗?若非王妃前些时日的苦心调教,王爷如何会如此的惧怕死亡,竟然答应用两个儿子的命来换取自己的呢,说起来,能有今日这一场好戏,还都赖王妃的促成呢。”
靖王妃因秦严的话浑身一震,确实,她前些时日每天折磨靖王,令他感受生死一线的那种恐惧,使得靖王恐惧死亡,成了被驯服的没了灵魂的木偶。
这几日,靖王慢慢恢复了常态,可是他对死亡的恐惧却还刻在骨头中。
若不然,靖王如今哪里能这般狠心,虎毒不食子,靖王却为了能活,要千刀万剐了亲生儿子。
她是帮凶!她是凌迟儿子的帮凶!
这个念头将靖王妃打击的浑身一震,秦严在一旁观察着她,适时打了一个手势,有人便上前一下子去掉了塞在秦靖和秦蕴口中的布。
也不知靖王又在哪儿落了一刀,秦靖嘶哑的惨叫声传来,而秦蕴的哭喊声更是尖利。
“母妃!救我!母妃!”
“痛,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靖王妃瞬间崩溃,什么心理防线都顾不上了,尖叫道:“京南五里紫云观!”
秦严闻言瞳孔骤然收缩,不过一抬手,便有人控制住了秦靖三人,一时间刑房中没了半点声音。
秦严呼吸略重,道:“紫云观有什么?说!”
靖王妃这会子整个人都被秦严逼得崩溃了,闻言哪里还顾得上旁的,只哭着道:“观中紫阳真人道行颇深,他如今在作法,所以萧涵嫣才会出事。”
秦严双眸眯起,豁然站起身来,抬了下手,影七二话不说,将靖王妃的口重新堵上,扭了起来,拽着她便率先出了私牢。
秦严跟着迈步而出,而靖王见他竟是二话不说便要离开,不觉追了两步,道:“你说了要在皇上面前为本王求情的!”
秦严闻声这才回头看向靖王,道:“你错了,爷从未说过要为你求情,爷只说,会替王爷美言几句,爷不会忘记这点的!”
秦严在“美言”二字上咬音极重,分明是说的反话,靖王气的脸色发青,就要冲向秦严,却被人拦截,秦严已是大步离开私牢,脚步声远去了,唯留下一句。
“移交刑部吧。”
当靖王被押送着进了刑部天牢时,秦严一行已到了靖王妃所说的紫云观。
既寻到了地方,便不费吹灰之力寻到了那紫阳真人作法的密室,秦严闯进去时,就见一串不知名的七色手串被安置在一个巨大的绘有阴阳八卦图的旋转台上。
转台不知是靠什么力量,正在旋转着,四周贴了许多古怪的符纸。
旁边的供桌上,香烛香烟缭绕,一个须发皆白,瞧着倒颇有些道骨仙风的老道,身上穿白色绣八卦图的道袍盘膝而坐,闭着眼,口中念念有词。
随着他念叨,那一串手串竟似有微弱的流光浮动。
眼前的一幕,莫名令人惊悚,秦严突然冲进来,使得那老道被惊动,睁开了眼眸。
目光所及,就见秦严一手拎着被折磨的不成样子的靖王妃走了进来,紫阳真人脸色一变,还没做出反应,秦严腰间寒剑已是剑光一闪,隔空射向了紫阳真人。
那剑去势太强,秦严用了十成内力,以至于一剑穿过紫阳真人的肩头后,去势不减,竟然生生将他的人给带了起来,撞在后头的墙上,发出碰的一声响,将他的人生生给钉在了墙上!
与此同时,却见那八卦图,八卦阵中的手串蓦然发出一道刺眼的光芒,接着像是被手串给吸收了进去般,光芒收敛,陷入了沉寂。
这些时日一直感觉到浓雾中漂浮着的璎珞,只觉眼前蓦然一亮,不待她反应,便看到了一处别墅。
牙白色的墙体,映衬着翠绿的草坪,蓝色的天空,令人一望便想住在里面。
这地方,是她的家,她结婚前和苏阳共同的家!
怎么回事,是在做梦吗,她怎么就到了这里!
璎珞有些迷茫,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往别墅的方向去,然后她觉得自己真的是在做梦了,因为她的身体竟然穿透门直接进了屋。
黑色的大理石地面,铺着多彩的织物,精美的地毯,墙上还挂着她和苏阳在草坪上一起给宠物多多洗澡的照片。
照片上的她,笑容明媚,却顶着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那是苏珞,这地方熟悉又亲切,并没有任何改变,所有的摆设都还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只是,等等。
璎珞瞧见东边的墙上挂着一张巨大的照片,那是一张结婚照片,里头帅气的小伙,是她的弟弟苏阳,而他旁边小鸟依人的女人,笑容柔婉,气质清丽,穿着白纱,两人依偎在一起,看着是那样的幸福。
璎珞自穿越后最是放心不下便是弟弟,如今瞧见弟弟竟然结婚了,虽然是梦,可她也禁不住双眸微湿,正心中触动,就听有动静传来。
璎珞回头,只见门被打开,一高一矮两道人影进了屋,那高的正是苏阳,他含笑扶着身边娇小的女人,那女人穿着宽松的衣裳,小腹已经微微隆起。
“医生说咱们的宝宝在你肚子里发育的可好了,你好好养着,等到六个月后,也好给我生个飘飘亮亮的小公主!”
苏阳小心翼翼的护着女人进了屋,言罢正好看到了挂在墙上姐弟二人的合照,他又道:“要是姐姐还在就好了,瞧见我要做父亲了,她一定是最高兴的。”
“我也希望她是个小公主,最好能长的像姐姐一样。”
“谢谢你雯雯。”
“我都看见了,我真的很高兴,苏阳,你要好好的,姐姐也在另一个世界找到了幸福,有了家,有了亲人,友人,你莫记挂姐姐!”
璎珞禁不住热泪满眶,大声的嘶喊,她一面喊一面去抓苏阳的手。
然而她的身体却穿透了苏阳的,可令她惊异的是,她听到苏阳惊呼了起来。
“姐姐和我说话了,雯雯,我方才听到姐姐和我说话了,她真的和我说话了!”
璎珞一愣还想继续试试,不想一股力量将她往外拉,她好似听到了两个声音在远处喊她。
“娘亲,娘亲!快回来!”
“娘亲,你不要宝宝们,不要爹爹了吗。你快回来!”
是谁,怎么会有一个男娃和一个女娃在嚷嚷呢,他们唤谁娘亲?
璎珞有些奇怪,可却不知为何,听到那声音只觉得揪心的很。
他们在叫她娘亲吗?
爹爹?说的是秦严吗?
秦严呢,他的人呢,璎珞惊慌了起来,本能的跟着那呼喊的声音不断寻找,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楚,她好似看到了一团光亮,璎珞心头一喜,接着眼前一黑,迷雾消失了。
她只觉浑身一震,然后耳边好像传来了谁的惊叫声。
“快看,世子妃眼皮刚刚动了,真的动了!云妈妈!太医!快请太医!”
秦严并没有杀死那紫阳真人,唯恐璎珞那里还不曾有起色,紫阳真人这便要再动些手段。
他风尘仆仆的奔回靖王府后,直冲皎月院,刚进皎月院便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和这些时日的沉闷和死寂比起来,满院子都是来回走动的丫鬟,她们的脸上好像都挂着笑意,四处都喜气洋洋的。
瞧见这一幕,秦严倒有种做梦一样的感觉,脚步一顿,有些不敢进院子了。
妙哥端着个托盘,从小厨房出来,却是一眼就瞧见了站在院外身影有些僵硬的秦严,她当即便笑着扬声道:“世子爷快进屋看看吧,世子妃一刻钟前醒来了,太医刚刚来诊脉,奴婢正说赶紧派人去给世子爷送信呢!”
秦严将妙哥的话听的真切,他心脏陡缩,接着狂跳起来,狠狠闭了下眼眸,待眼里那股酸涩之意稍平,这才蓦然睁开眼眸,大步流星进了院。
“恭喜世子爷!”
“世子妃康健了,恭喜世子爷。”
一路有机灵的丫鬟纷纷笑着道,秦严无暇顾及,三步并两步便宛若一阵风般进了屋。
他刚进去,就听到里头传来说话声。
“太医,孩子真的无碍吗?先前中了毒,这些时日又沉睡不醒,我可真怕孩子会受到影响。”
那声音充满的担忧,低柔中还带着些虚弱,可秦严分辨的清楚,那是璎珞的声音,是她的声音!
他再不迟疑,大步跨进了内室。
入目,果然就见璎珞已经坐起了身来,还穿着他今日离开时,亲手给她套上的耦合色绣绿叶竹纹的常服,长发已是简单的在脑后挽了个发髻,她依靠在弹墨绣并蒂莲的迎枕上,正由着太医把脉。
许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她抬眸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秦严从来没有如此感动过,从来没有如此感激过。
更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觉得她一双水盈的眼眸竟是那样的迷人美丽。
他亦从来不知道,能让她睁开眼睛,只这样望着自己,就是幸福!
他眼眶发热,却见那双凝望过来的眼眸率先滚落出一串串珠泪来。
“夫君,对不起,我回家晚了。”
璎珞的声音落下,秦严已是几步到了床前,不顾她虚弱的身体,不顾屋中还有些什么人,紧紧的将璎珞抱在了怀中。
屋中丫鬟们红着脸看着这一幕,瞧着那一双紧紧搂在一起,仿佛忘却天地的夫妻,跟着又红了眼,竟是一个个跟着哭了起来。
太医无措而尴尬的站了起来,还是云妈妈反应的快,揉着眼泪,摆手吩咐大家都先出去。
秦严这一回来,想也知道夫妻两个要许久都平静不下来,什么事儿都要推后了。
细碎的脚步声出去,屋中安静了下来,秦严这才略平复了下来,想到璎珞晕睡了这么久,身子虚弱,忙忙松开了她,却是亲吻着她的泪珠,一下一下,极致的温柔和缠绵。
璎珞仰着头,任他的唇落满面颊,只喃喃的道:“对不起,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让你这样担忧,再也不离开你们了。”
方才一会子云妈妈已经将她晕睡期间发生的事都说了,璎珞岂能感受不到秦严的情绪?
他先前不过是强撑着,知道自己不能倒下罢了,这会子她醒了过来,他一定不知道,此刻他浑身都还在颤抖不停。
璎珞心疼又歉疚,主动亲吻上秦严的唇。
泪水被唇舌卷进,苦苦的涩涩的咸咸的,可唇齿交缠,深入心田却唯剩下了甜。细碎小心翼翼的浅吻,渐渐再也不能满足两人急于贴近的两颗火热的心。
秦严加重了这个吻,璎珞被动承受着,感受着自己的唇瓣被他恣意吸允的发麻,她发出一声轻哼,秦严本还在她唇上留恋舔弄的温热便就此探入,扫刮着细齿,急躁的探入,舌头长驱直入,寻到她清甜的小舌,纠缠斯磨。
气息的交流,柔软的碰触,唇齿的相依,含弄吮咬,难舍难分。直到一声怪响在屋中响起,秦严动作才顿了下,缓缓撤离。
经过方才的动情一吻,璎珞有些虚弱的靠在秦严的臂弯中,她的唇瓣因他的吸允,褪去了这些时日常见的苍白,水润红艳,正一张一合的急喘。她的脸庞虽然依旧消瘦,可却也浮起了薄红,映着水意盈盈的眼眸,妩媚美丽的惊心,也灵动鲜活的令人心颤。
璎珞见秦严盯着自己不说话,却是抬手抚上了肚子,道:“像是好几日没吃饭了一般,当真是饿的能吃下两头牛!”
说着,她的肚子便又配合着奏起乐来。
秦严却没被她逗趣的话逗笑,只抚着她略红的脸颊,声音暗哑,道:“可不就是几日没吃了!来人!”
说着冲外头喊了一声,来日方长,他这会子感觉有千言万语要和璎珞说,虽然只想两个人呆在一起,可璎珞的身体却吃不消。她的腹中可还有他们的孩子呢。
秦严喊声刚落,外头早准备好的云妈妈几人便先后进来。
大家都盼着璎珞醒来,故而在皎月院中开了小厨房,每日里十二个时辰,确保文火上温着粥汤,璎珞不管什么时候醒来,都能第一时间吃上东西。
这会子云妈妈端来粥,正要伺候璎珞,秦严却抬了手,云妈妈就笑着将那粥碗放在了秦严手中。
像之前十数天一样,秦严一勺勺的吹了喂给璎珞,却不想,璎珞刚用了四五口,便被折磨的一手抢了秦严手中汤碗,自己放在唇边,咕噜噜没几下便吃了个干净,又冲云妈妈道:“还有吗,再盛一碗来。”
屋中所有人顿时呆愕当场,不过瞧见璎珞刚刚醒来,就如此的生龙活虎,却是都高兴的很。
璎珞是真真饿啊,躺着的日子,虽然每日都有秦严喂她,可每次只能喂些汤汤水水,且多数都流了,进入腹中的真没多少,虽是每日要进食十多次,可也难以供给身体所需的营养。
她晕睡时候还好,这会子一醒来,身体机能开始运转,那股剧饿就排山倒海一样压了来,要知道孕妇本来就是容易饿的。
就秦严那慢腾腾的喂食速度,简直就是折磨人。
回过神来的秦严见璎珞将空碗递给云妈妈,倒笑了,阻道:“你才醒来,可不能一下子吃的太多了,肠胃会受不住。”
他言罢,璎珞却嘟了嘴,抬手抚上了小腹,道:“不是我非要吃的,是他们饿了,非要吃呢。”
璎珞一言,再度令得满屋子人全愣了,秦严目光随着她的手,挪到了她平坦的小腹上,饶是平日里那样沉稳如山的人,此刻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眸,道:“他们?”
璎珞却笑,道:“我晕睡的时候听到有人唤我娘亲了呢,是两个声音,是他们将我带回来的。”
秦严愕然,而满屋子的丫鬟却都笑了起来,妙哥率先道:“这么说世子妃腹中是有两个小主子了,这可真是太好了,恭喜世子爷,恭喜世子妃!”
“世子妃既然梦到了,那便一定是两个,当年太后就生下了两位长公主,听说生双胎的人家,子辈也爱生双胎呢!”
“是呢,一准没错的,世子妃如今醒来了,可要多多吃饭才好!也不知两位小主子是郡王还是郡主。”
……
丫鬟们叽叽喳喳的,璎珞却低下头,勾唇而笑。
她知道,她的孩子是一对罕见的龙凤胎呢!
只是这话她自然是不会直接说出来的,这做梦说知道是双胎,等将来真是双胎的话,就够让人惊异的了,若然再说准了龙凤胎却有些太扎眼了。
丫鬟们不知道璎珞是怎么一回事,只当她真是做梦,可秦严又如何不知?
听她这样说,顿时便知道璎珞腹中真的已经孕育了两个孩子,又听竟是孩子们将她给唤回来的,秦严目光有些古怪又有些热切的瞧着璎珞的腹部。
他半响才开口道:“即便是饿,也不能一次吃多了,先等小半个时辰再吃,先吃两顿流食再加其它。都下去吧。”
云妈妈带着人再度退下,秦严才坐到了床上,将璎珞揽进怀中,大掌放在了她柔软的小腹上。
那里和平日并没有任何的不同,可却神奇的孕育着生命,他和她期盼依旧的孩子,此刻正在她的腹中成长,在有不足八个月,他们就要出来和他见面。
秦严的手小心翼翼的有种说不出的柔软和感动,璎珞抬手抚上秦严的,道:“你都不想知道,我腹中是两个儿子还是两个女儿吗?”
秦严却眉梢微动,蹙了下眉,不过他很快就舒展了起来,道:“都好。”
璎珞就知道他会如此说,禁不住有些洋洋得意的抬了抬下巴,侧身睥睨着秦严,道:“你给孩子们取名字时,要费心想一个男孩名一个女孩名了。”
秦严顿时愕的张大了嘴巴,竟是傻了一般。
却也不怪秦严如此,就是刚才云妈妈等人说她腹中是两个小郡王,还是两个小郡主一样,却并不猜测是龙凤胎一样。
只因这古代可不像是现代,双胎那样的多,这古代双胎是非常罕见的,而龙凤胎在双胎中更是罕见的很。
又因为古代的医疗条件不行,孩子本就多爱夭折,这双胎生下来又弱,即便平安生产,也很难养活,故而大丰,诞下龙凤胎视为祥瑞,寻常庶民之家,若然是诞下一对龙凤胎,那更是其父可以直接授官的,虽然只是授个九品官,可其辖上的县令等官员却是可以跟着在官职上都提上一级的。
由此足见这龙凤胎之罕见,也是如此才会被视为是祥瑞之气,可即便如此,大丰建朝这么久,却都没有听过说哪里出现了龙凤胎的。
见秦严彻底愣住了,璎珞便又将她晕睡时发生的事儿细细说给了秦严听,她本是为了说孩子的事儿,却不想秦严只听到她回到了原本的世界,还看到了弟弟苏阳,他就已经脸色苍白,骤然锁紧了怀抱,身子微颤。
璎珞眼眶微红,满是心疼,忙忙住了口,略扭了扭身子。
本来秦严是坐在床上,从背后将她抱坐在膝上的,这下两人迎面相拥,两颗心都似跳动在了一起,璎珞抬手安抚着秦严,道:“我有预感,我这次回去就是和那个世界,和唯一牵挂的弟弟道别的,以后再也不会,也再也不能回去了,我不会再离开你,离开我们的孩子们,我保证。”
秦严又收紧了手臂,半响都未曾说话,不知过了多久,璎珞才听他声音闷闷的道:“你是被孩子唤回来的,哼,怎生不是因爷!”
璎珞一愣,蓦然从他这话中听出了浓浓的郁结和酸味,不由噗嗤一声便笑了,抬指戳戳秦严的胸膛,道:“秦严你羞不羞啊,和没出世的孩子们争风吃醋?”
璎珞越想越是好笑,秦严却被她取笑的浑身难受,脸色也沉了下来,眼见他要恼,璎珞才柔顺的靠在他怀中,道:“真是傻子,我都还没将过他们,哪里能在意他们大过你,是他们提了爹爹,我才发疯一样要回来的。”
秦严因她的话心里灌了蜜一般,虽然知道和自己的孩子们争风吃醋这种事儿,实在幼稚的很,可却忍不住雀跃,好像第一次战役打赢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