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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君钺若有所思地转身看向了连天睿远去的背影。
此时暮色已然降临,露台上虽然亮着几盏路灯,但连天睿高大的身影仿佛溶入了这暮色之中。他穿着黑色西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连天睿一向都是如此严肃而自持。
他的一生和他三叔几乎是两个鲜明的极端,一个风流而处处留情,一个却严禁自持为人端方。
当然,两个人,都是绝顶聪明的人。
只是大概连家老爷子被自己的小儿子伤透了心,所以对这个出色的孙子要求就严格多了。
楚君钺慢慢也喝尽了杯中的酒,醇厚的酒液刺激着他口腔中的每一个细胞。
今天虽然也是只有短短的24小时,但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
他随手将高脚酒杯放在了连天睿留下的杯子旁边,也不想再回到灯火辉煌的大厅中,索性转身缓步踱到了露台边缘,双手撑在栏杆之上。
极目远眺。
夜晚的大海在静谧的星空下逐渐变得安静下来,夜晚的海风比白天还要冷厉一些,拂乱了他的头发。
也让他逐渐冷静了下来。
唐子泰走进来的时候,正好就看见这样的楚君钺。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楚君钺转头看了一眼唐子泰,淡淡问道:“出来透气?”
“嗯。”唐子泰点了点头。
他一向不喝酒,此时手中端着的也是杯果汁。
粉色的石榴汁在路灯的光芒下折射出有些妖异的光芒,惹得楚君钺都多看了一眼,道:“你姐说过,你不能喝酒。”
“这不是酒,果汁而已。”唐子泰道:“姐说过的话,我一向都会记着。”
“今天发生的事情,我知道你对我很不满。”楚君钺转头看向了远处的大海,又道:“我确实考虑得太少,但是也许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做这样愚蠢的选择。”
楚君钺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一声。
“为什么?”唐子泰有些不解地皱起了眉。
“为什么啊……”楚君钺的声音变得有些悠远起来,他想起了很多过去发生的事情,那些埋藏在他心底最深的秘密,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起过的事情。
但是在这个夜晚。
也许是因为海风的关系,也许是因为酒精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差点失去唐佩的刺激,让他有些想找个人倾诉一下。
“你知道,我从什么时候就爱上你姐姐了吗?”楚君钺仍然看着远处,淡淡问道。
唐子泰摇了摇头。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楚君钺悠悠说道:“在你们所有人都知道之前,或许连佩佩自己都不记得了。那时候……”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前,缓缓说道:“就在那次之后,佩佩就住进了这里,从此再没人能够取代。”
楚君钺微微侧头看向了唐子泰,一字一字地轻声说道:“整整十年零十一个月。”
唐子泰一震,楚君钺认真的目光,让他都有些动容起来。
“那时候我才十七岁。”楚君钺转过头去又看向了远处,“豪门世家的孩子,虽然从小都会接受各种各样的训练,但是觊觎着他们的人也有很多。爷爷虽然手腕强硬,纵横黑白两道,让很多人在他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但也因为如此,树敌无数,不知道有多少人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
楚君钺说到这里,有些不屑地冷笑了一声。
“楚老爷子?”唐子泰有些不解。
他认识的楚老爷子,从在S市的楚家别墅第一次见面开始,就幽默风趣而慈祥,让他完全无法将他和楚君钺口中描述的这个人联系在一起。
“难道你以为,爷爷一直都是在我们面前的模样?”楚君钺笑了笑,又道:“那楚家,或许在四十年前就倒了。”
唐子泰有些默然了。
其实他也知道,偌大楚家的大家长,那个将楚家一手发扬光大,开创出一片楚氏帝国的老人,不会真的是那个慈祥风趣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模样。
就像楚君钺大概也一样,在他们面前和在别人面前,肯定也是两个样子。
“要发展楚家,就必然会有这样的事情,这也是无可奈何的选择。”楚君钺又道:“这世界从来弱肉强食,成王败寇,黑白之间也从没那样分明。”
他顿了顿,转头看了唐子泰一眼,才又继续说道:“你姐将你保护得太好,一直将你当成那个病床上单纯的孩子,但我知道,你并没有那么软弱。这些事情,即使我不说,你也应该明白的。”
“嗯。”唐子泰点了点头。
“我父母去世得很早,从小爷爷就把我带在身边。你知道我还有个小叔的,或许就是因为我父母早逝的缘故,他对小叔要明显宠溺得多。对我,也不像对父亲那样要求严格。”楚君钺又道:“一直到后来小叔离家出走,悍然和家庭,和爷爷对抗,想要从事他心爱的编剧这一行,才让爷爷彻底伤了心。从此以后,他对我又要求严格了起来,开始认真把我当成继承人来培养。”
“嗯。”唐子泰又应了一声,这些事情,虽然没听别人说过,但是关于楚家的事情,本就是人们茶余饭后非常喜欢八卦的东西。即使不听楚君钺说,也大概能猜出其中经过。
当然,诽谤中伤也是不少。
比如说楚君钺从亲叔叔手里夺权的。
还有说楚翼城是私生子,甚至不是楚老爷子的亲儿子,才会被楚家除名的。
甚至连楚君钺父母的去世和楚翼城有关这样的事情都有人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地讲述过。
唐子泰自然不会将这些传闻当真。
楚君钺也不会完全没听过这些流言,但却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十七岁的时候,爷爷送我去英国求学。就在那里,我被人绑架了。”楚君钺淡淡地,继续说了下去。
唐子泰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直到“绑架”两个字钻入他的耳中,他才猛然一震,有些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向了楚君钺。
“你没听错。”楚君钺清清冷冷地一笑,又道:“绑架我的人,既是恨我爷爷入骨的楚家的敌人,也是楚家从前的竞争对手。他不仅想要我的命,还想利用我从楚家手里捞到足够的好处。因为当时所有人都知道,楚家当家的大儿子早逝,小儿子走了旁门左道,心思完全不在家族企业上。只有这个孙子,是楚氏总裁精心培养的继承人。”
他的语气实在太过平淡,让人完全听不出是在说和他自己有关的事情。
就连唐子泰,都有些恻然地看着楚君钺的侧脸,一脸不敢置信地听他继续平静地讲了下去:“我被人关在一间小房子里,没有窗户,没有光明,没有吃的,没有喝的……就这样过了整整两天。”
“……”唐子泰小时候虽然过得很辛苦,但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即使后来唐丰言对他很不好,每次一等唐佩离开,就会将他丢在一间又小又简陋的房间里,只给他最基本的生活用品和维持生命的药物,却也从来不曾想象,被人绑架,陷入这样孤立无援,甚至没有食物,没有水的环境中,是多么让人觉得恐惧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