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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馆内烟雾弥漫,一个个卧榻上,侧卧着一个个手合大烟闭目抽烟的烟客,在这抽烟的人中,既有长者亦有少者,卧在烟床上,吞云吐雾,早不知道多少年前起,便已不光是有钱人家的专利,穷苦人家也来这一套,贫者靠着大烟麻痹个人的神经,似乎只有躺于榻上,抽着大烟他们的人生才能找着些许目标。
当烟客们于烟床上,吞云吐雾的时候,烟馆的掌柜则在那里合计着今日来了多少老客、多少新客,至于东家则盘算着这烟馆的收益,这年月,生计不好干,干一个倒一个,可就只这烟馆,干一个成一个不说,用日进斗金来形容也是不虚。
不过烟馆的生意也确实不好干,这种生意寻常人家不会碰,也碰不得,但凡是沾上烟馆生意的,莫不都是上下九流皆能吃开的主,“富林馆”便是其中之,不单在武昌有三个烟馆,就在汉口、汉阳也有烟馆,从三十年起,便在这武昌开起了烟馆,若论行里辈份,这富林馆在武昌也是祖师爷辈的。
烟客们吞云吐雾的时候,在富林馆后院内堂屋里,同样有人吞云吐雾,不过他们吸的却是水烟袋,十几个身着绸袱的员外,眉宇间皆是一副凝重之色。
“怎么,王大人那边怎么回的话!”
罗津口中的王大人指的是武昌府的县太爷,虽说在这武昌这个官职可是有些瞧不眼,毕竟这武昌城内有着巡抚衙门、总督衙门还有布政使司衙门,这一个个官职摆着,这武昌府瞧确实不怎么样,可县官不如现官,那三衙门的品级再高,这市面上的事情也是由武昌府管着的,自然的罗津想知道的也是知府大人的回话。
崔栋奇默默的吸了口烟,并没有回答罗津的话。
“崔兄!”
一旁的李裕财连忙询问道。
“按王大人的说法,这成立禁烟局,说是禁烟,实则却是为了银子!”
睁开那半眯着的眼睛,崔栋奇冷笑道。
“咱们那位制台大人,是看上了这烟利了,所以才要打着禁烟的幌子!”
禁烟!
如果说禁烟对谁的冲击最大,恐怕就是他们这些开烟馆的了,也正因如此,从总督衙门要禁烟起,他们的心便拧成了一小团,生怕这烟真给禁了,从而断了他们的财路,毕竟张制台当年便在山西主持过禁烟,不但铲了山西全省的烟苗,大烟馆自然也是一家不落的关了,甚至还抄了几千家烟馆,万一若是他铁了心思想要禁烟,那可如何是好。
自古以来,都有民不与官斗之说,“破家的县令、灭门的知府”,更何况是湖广巡抚,单是那顶帽子压下来,便让他们没有敢于相抗的勇气,更何况,原本这开烟馆卖大烟,就不是什么体面的活计,寻常士宦也不见得会与他们交际,以免污了自己的名声,即便知府大人,那也是拿银子喂出来的,即便如此,那也不准他们从正门入,甚至连面也不予他们,只能通过师爷那边加以打点。
这会湖广总督要禁烟,他们能做的也就是于屋子里聊上一聊,商量一下对策,毕竟但凡是经营烟馆的,也就是口袋里有几两银子,在官面上大都没什么人脉,这贱业却是一般士宦人家所不耻的,那怕是自己个也吸大烟,也同样不屑涉足其中,从而污了自家的名声。
“烟利,不就是银子嘛,直接送过去得了,三镇烟馆三千余家,小的一家拿出几十两,大的拿几百两,不出一日的功夫便能给他筹上十几二十万两银子!到时候,咱们报效一下,量他也不会逼咱们上绝路不是!”
一听是银子,罗津便是一副无所谓的事情,开了这么些年烟馆,什么样的官他都见过,不怕官不贪,就怕他们不收银子。只要他们收银子,那就不愁事情办不了!
“糊涂,他张制台又岂是要银子的主,他是想拿银子办洋务,修铁路,那十几、几十万两银子能顶什么用!”
崔栋奇在一旁骂了一声,在武昌的烟商之中,他总觉得自己同其它人不同,倒不是因为他入这行入的早,只是因为相比其它人,他总觉得自己读过几年书,比他们多那么点见识,不像旁人全只是个暴发户罢了。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顿时便没了音,众所周知新任湖广总督张大人来湖北就是为了督办铁路与洋务,不论是铁路也好、洋务也罢,归根到底都是要花银子的。而现在他张大人把眼睛盯上了烟土,自然不是十几甚至几十万两银子便能买得平安。
“该不是要加税吧!”
李裕财随口吐出一句话来。
“对,我觉得也像,不会那禁烟局就是为了加土药厘捐吧!”
“可不,不还有句话叫,叫什么“寓禁于征”嘛,无非就是每担加个十几二十两的银子,”
他这么一说,众人顿时又议论开来,这加土药捐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