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8.短暂的休息(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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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1点。

卡维一个人待在医院外不远处的一家咖啡馆里,手里捏了份刚买的报纸,心不在焉地喝着咖啡。

自从离开了战争前线,他已经很久没在一上午做两台手术了。身体肯定不累,比起原先高强度的工作环境,这里简直就是天堂,但这并不能换来任何好处,反而让卡维觉得心累。

在巴黎手术远比在维也纳要困难得多,要什么没什么,就连维持体液总量的生理盐水都没法事先准备。刚才的宫外孕手术消耗掉了所有垂体提取液和枸橼酸钠,他不得不建议手术延期进行。

卡维肯定有自己的理由。

直肠癌本身位置就尴尬,13床的肿瘤更是靠近齿状线,处理起来更是麻烦。加上手术中的淋巴结清扫,盆底大量血管和复杂组织结构解剖,让这台手术不管怎么看起来都显得很“大”。

已经没了术前检查,稳定的术中麻醉,也没有体征监测,和像样的药物支持。如果这时再失去自血回输的枸橼酸钠和术中止血的垂体提取液,手术就会失去最后的保护屏障,容错率为0。

也许是现代外科的条条框框太过周全,卡维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做这种手术。

“塞迪约教授,我说的万不得已的情况就是刚才97床那位姑娘。”卡维放下报纸和咖啡杯,向服务员招了招手,“请问能再给我一张纸么?”

服务员看着桌面上画着解剖和手术草图的三张纸,心里直犯滴咕:“好的,请稍等。”

“我承认你所说的腹腔入路需要大量手术步骤,涉及周围淋巴结和血管。”塞迪约将手边画得密密麻麻的纸张翻去了背面,又画了一张图,“我选择的是骶尾入路,切掉尾骨,然后直接面对直肠做切除。”

“如何处理括约肌?”

“避开括约肌,只切除肿瘤。”塞迪约说道,“指检已经明确了位置,应该没有影响。”

卡维暂且不谈是否能保住括约肌,还是先和他提了骶尾部入路的常见并发症:“是个好办法,但我觉得入路的解剖结构虽然更简单,却容易造成肠瘘。”

“肠瘘?”塞迪约皱起了眉头,很快满脑子全是这个词带来的各种负面影响,“肠瘘......是因为你之前所说的感染么?”

“对。”

卡维接过了服务员送来的第四张白纸,拿起笔开始写起了自己的东西:“法国外科似乎并不在意‘感染’,也就是巴斯德先生所提倡的细菌在伤口处过度滋长所带来的危害。”

“确实有听说过,但这种说法真的靠谱么?”塞迪约看了眼卡维的纸,“你这是在写......”

“手术记录,待会儿要给胡吉尔教授送去。”

卡维继续解释道:“‘感染’的概念很新,范围也很广,但提出这个观点的不止巴斯德先生一个人。10多年前塞麦尔维斯医生就提出过,现在包括李斯特医生和我都坚定地认为,手术伤口溃烂的元凶就是细菌。

而我个人甚至觉得,外科只要存在一天,感染就会相伴一天,毕竟这世界到处都是那些小东西。”

比起那些死命抱着旧理的顽固派,同样有些顽固的塞迪约显得更为理性。卡维刚才所说的内容,有着紧密的逻辑关系,不是一句猜测就能随便打发的。

在“手术切口-切口感染-组织肿胀无法生长-渗出增多-切口溃烂-进一步感染”的过程中,加入细菌这个媒介就能完美运行......

但其实不搞懂其中的运行模式,放入别的东西也能说通。

“所以我们都尝试了‘消毒’,也就是清洗任何和切口表面接触的东西,甚至包括空气和所有医生的手。”卡维解释道,“我还更进了一步,连口鼻也都做了阻挡。”

“那么彻底?”

“大家都有显微镜,为什么就不肯做个类似于伤口环境的培养呢,也用不了多久。”

卡维耸了耸肩膀,继续说道:“何况我们都是医生,病人的身体健康才是我们的唯一追求。只要对病人有益,新学说即使再离谱,也完全可以一试。事实上,这一新学说早就经过了大量临床实验,死亡率明显下降。”

塞迪约愿意听卡维说那么多,完全是因为他无法处理切口溃烂后的肠瘘,这也是外科手术一直没有真正进入腹腔领域的关键因素。

塞迪约非常害怕肠瘘,平心而论,如果没有已经证明自己能稳定处理腹腔的卡维,他未必敢用骶尾部入路:“这样的话,我觉得不如选择经gang门的局部切除。”

“经gang......这就要考虑另一个问题了。”卡维说道,“肿瘤的扩张。”

“你是怕我切不干净?”

卡维就是这个意思,但还是选择了更谦虚的说法:“教授,现在谁能拍着胸脯说自己切除肿瘤一定能切除干净。看看乳腺癌吧,我在给朱斯蒂娜女伯爵做乳腺癌切除的时候可是花了不少心思。”

乳腺癌,塞迪约虽有涉猎但了解并不深。

当初朱斯蒂娜就找过他,结果不欢而散,因为他只能负责做切除,但却没办法做重建,而且他也没办法保证永远不复发。

在听到卡维选了这么个典型例子,他也似乎被激起了某种自尊心:“我也听闻卡维医生用了两台手术,不仅切掉了女伯爵的肿瘤,还为她重建了汝房。我有些好奇,不知女伯爵现在情况如何?毕竟她也许久没回巴黎了。”

“挺好的。”卡维说道,“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她很快就会回来了。”

“哦?”

“教授没看今天的报纸么?”

“没有。”

卡维把报纸递了过去:“看看这篇报道。”【1】

“真的要回来了啊......”

塞迪约想着四天后卡维的乳腺癌手术就会被当做新闻传递到法国的每一处角落,他心里就不是个滋味。这不是因为嫉妒,他确实嫉妒,但现在更多的还是身为主宫医院外科主任的自尊心作祟。

这种自尊心会在一瞬间击破看似牢固的防线,让原本的论断急转直下:“还是说回13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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