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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承泰九年的二月底,承泰帝病倒了!
病得挺重,好几天都不见好转,连太医们都慌张了。
承泰帝也急了,认为自己恐怕时日无多了。
九洲清晏殿,是承泰帝在圆照园里的寝宫。
三月初二的夜晚,承泰帝独自待在九洲清晏殿的西暖阁。
抱病之中,承泰帝盘膝坐在炕上,亲笔写起了自己的遗诏:“自古帝王统御天下,必以敬天法祖为首务……”
这份遗诏写得挺长,超过了千字。
大体分为七个部分。
第一个部分,承泰帝说他蒙受皇考景安帝的圣恩当上天子,深恐不能承担这份重任,他竭虑殚心,朝乾夕惕,励精政治,不惮辛勤,训诫臣工,不辞谆复,为了国泰民安,虽未能全如期望,但已有了一定成就。
第二个部分,承泰帝说他现在身体不适,皇考景安帝托付给他的重任,他虽自信没有辜负,但志愿尚未完成,不免有些遗憾。
第三个部分,承泰帝指定由皇三子庆柏继位。
他写道:“忠武亲王皇三子庆柏,天纵奇材,圣祖皇考于诸孙之中,最为钟爱,抚养宫中,恩逾常格。”
“承泰元年正月初三,圣祖皇考当面,朕于乾清宫建储,亲书谕旨,加以密封,收藏于乾清宫最高之处,即立庆柏为皇太子之旨也。”
“其后仍封郡王、亲王者,盖令备位藩封,谙习政事,以增广识见。其励精图治,文治武功,必能克承大统。”
“今既遭大事,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第四個部分,承泰帝为自己的施政严苛进行了辩护,指出继位者可斟酌更张他在位时严苛的章程。
他写道:“从前朕见人情浇薄,官吏营私,相习成风,罔知省改,势不得不惩治整理,以戒将来。”
他写道:“宽严之用,又必因乎其时……若从前之例本宽,而朕改易从严者,此乃整饬人心风俗之计,原欲暂行于一时,俟诸弊革除之后,仍可酌复旧章,此朕本意也。嗣后遇此等事,则再加斟酌,若应照旧例者,仍照旧例行。”
第五个部分,承泰帝希望臣子们体谅他,好好辅佐庆柏。
他写道:“自今以后,实愿内外亲贤股肱大臣,念朕朝乾夕惕之苦衷,仰答皇考圣祖仁皇帝利益社稷之诚念,各秉忠良,屏除恩怨,一心一德,仍如朕在位之时,共相辅佐,俾皇太子庆柏成一代之令主。”
第六个部分,承泰帝训教了庆柏。
他让庆柏要和庆松、庆树两位兄弟诚心友爱,休戚相关。
他让庆柏要亲正人,行正事,闻正言,勿为小人所诱,勿为邪说所惑。
他让庆柏亲近宗室成员,保护国家贤臣。
第七个部分,承泰帝给庆柏安排了四位顾命大臣。
第一位是和端亲王袁嗣纯,也就是承泰帝的十五弟,承泰帝称他“和平谨慎,但遇事少担当,然必不至于错误”。
第二位是忠恭亲王袁嗣绎,也就是承泰帝的十六弟,承泰帝称他“至性忠直,才识俱优,实国家有用之才,但平时气体清弱,不耐劳瘁,倘遇大事,诸王大臣当体之,勿使其伤损其身,若因此而损贤王精神,不能为国家办理政务,则甚为可惜”。
第三位是大学士汤承远,承泰帝称他“器量纯全,抒诚供职”。
第四位是新晋大学士詹尔廷,承泰帝称他“志秉忠贞,才优经济,安民察吏,绥靖边疆,洵为不世出之名臣”。
承泰帝还说,他可以保证汤承远、詹尔廷始终不渝,将来让这两位臣子配享太庙,以昭恩礼。
遗诏的最后,承泰帝写道:“即遵典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写完遗诏的翌日,三月初三,承泰帝特意召见汤承远、詹尔廷,让这两位心腹重臣看了他的这份遗诏。
汤承远、詹尔廷都诚惶诚恐,都表示承泰帝此次必能病愈,断不至于驾崩……
……
……
三月初三的晚上,也就是承泰帝将遗诏给汤承远、詹尔廷观看的这晚。
袁庆柏正在九洲清晏殿的西暖阁里陪伴卧病在床的承泰帝。
这时,御前近侍太监窦英领着杜贵妃走进了西暖阁。
杜贵妃亲手捧着个填漆盘,盘上摆着两碗燕窝汤。
杜贵妃对承泰帝恭声道:“圣上,臣妾给您做了您爱用的燕窝汤,您尝一尝。”
承泰帝点了点头,要坐起身,袁庆柏忙上前将他搀扶而起。
承泰帝下意识道:“庆柏侍汤。”
袁庆柏点头,最近承泰帝病倒,一直都是他陪着侍汤奉药。
杜贵妃却道:“圣上,这些日子庆柏日夜对您侍汤奉药,也该让他歇一会子了,目下臣妾在此,这侍汤的事儿臣妾来便是,臣妾特意多做了一碗,让庆柏跟您一起用,好歹也让他补一补身子。”
承泰帝点了点头,没半点疑心,尽管他是个疑心重的人,但他对杜贵妃素来信任,认为杜贵妃甚是贤德。
然而,袁庆柏起了疑心!
尽管袁庆柏也觉得杜贵妃素来贤德,但他为人谨慎,尤其关乎到储君之事。
他对杜贵妃素有警惕,因为一旦他出了事儿,那么,杜贵妃所出的袁庆松就会是储君,也因为他早已认为袁庆松相当于前世的那位章总。
何况,曾经在承德避暑山庄,他就阻止过翠香下毒谋害景安帝,让他对后宫女人下毒弑君这种事警惕在心。
袁庆柏故意对杜贵妃道:“还是由我给圣上侍汤吧,这些日子一直都是我在做此事,目下让我在一旁自己用汤,倒是不习惯的,也失了孝道。”
说完这话,他瞥了眼窦英,发现窦英竟显得有一点子紧张。
杜贵妃微笑道:“你父皇都同意了此事,你就顺了你父皇的心意便是,我作为你父皇的臣妾,好容易得了这么一回侍汤的机会,难道你还要和我抢?”
袁庆柏对承泰帝道:“孝道大于天,望父皇成全。”
说完他又瞥了一眼窦英,发现窦英更紧张了。
承泰帝点了点头,对杜贵妃道:“让庆柏来吧,朕也习惯了。”
杜贵妃微笑道:“圣上,庆柏对您的孝心自是不用说的,咱们都是亲眼所见的,何必还让他尽善尽美?无非只是让他歇一会子用汤罢了,臣妾瞧着您父子二人一起用臣妾做的汤,心里也喜欢不是?”
呵,事情发展到这里,袁庆柏的疑心已经大了。
承泰帝看向了袁庆柏,袁庆柏故意假意含笑对窦英问道:“窦公公,你为何突然慌张起来?”
窦英闻言脸色变了,心都要跳腔子外了。
承泰帝也起疑心了,登时皱起了双眉,对袁庆柏道:“叫人来试毒!”
杜贵妃终于无法保持镇定了,脸色变了一下。
她又故意挤出微笑:“圣上,你我夫妻这么多年,臣妾素来如何,你还不晓得么?臣妾今晚亲手为您做汤,想着伱素来爱用臣妾做的燕窝汤,想让您养一养身子,祈求您龙体康泰的。”
承泰帝已然确定了什么,目光凛凛对窦英沉声问道:“你要害朕?”
窦英吓得面如土色,声音都哆嗦了:“奴……奴才怎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