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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登走得突然,回来得也快。
仅须臾,他就神色如常地回到了宴厅、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青登回来后没多久,桐生等人也陆陆续续地归来了。
3位女孩的家长们几乎同时离席,然后又几乎同时归席。
先是表示要去给相熟的佐藤彦五郎等人问声好的冲田光夫妇,率先回到青登等人的眼前……冲田光方一回来,就用着一种没好气的可怕视线瞪着醉得昏睡过去的总司。
冲田光不喜饮酒,也最讨厌醉汉,总司这种在大庭广众之下喝酒过量至直接昏睡的行为,完全是踩着冲田光的底线跳舞。
等总司醒来后,她应该有麻烦了……青登心想。
紧接着,声称去外头吹风醒酒的千叶重太郎前脚后脚地归来。
最后归席的人是桐生、古牧夫妇这3位大长辈。
家长们归来了,木下舞和佐那子都不敢再当着他们的面“明争暗斗”,皆乖乖地埋首吃饭。
原本弥漫在空气里的淡淡火药味,轰然消散。
再之后,青登他们这一“桌”就再无值得多提的事件发生。每个人都静静地享受着眼前的美食、热闹的宴会氛围,时不时地抬首闲聊几句。
但不知是不是青登的错觉。
他总觉得……古牧夫妇在归席后,对他的态度产生了相当微妙的变化。
阿町待他的态度似乎……变冷漠了不少。
倒不是说她突然对青登摆臭脸,或是对青登恶语相向。
因为她的座位离青登很近,所以青登时常有跟她对上视线。
此前,在与青登对上视线时,阿町都会礼貌性地微微一笑,眼中满是笑意。
而现在,在与青登对上视线后,阿町依旧会对青登笑……但不论是面上的笑容,还是眼中的笑意,都变僵硬了不少。
有种并不想对青登笑,但出于礼貌又不得不硬挤笑意的感觉……
反倒是古牧吾郎。
他对青登的态度变化,与阿町截然相反——他突然变热情了些许。
频仍地主动向青登抛出话题,同青登聊天。
所聊之物,都只是一些普通的家长里短,话题主要围绕着剑术所展开。
比如:
你是何时开始练剑的?
目前拿到免许皆传了吗?
有计划在修习天然理心流之余,学习别的剑术吗?
凡此种种。
出于对古牧吾郎的那股说不上来的亲切感,再加上古牧吾郎为人很健谈,所以青登倒也乐于和这位儒雅的老大叔聊天。
通过与古牧吾郎的聊天,青登也对这大叔有了不少的了解。
古牧吾郎的实际年龄要比他外表要大。据他所说,他今年已经45岁。其妻子,即阿町要比他小2岁,今年43岁。
俩夫妻在京都开和果子店的初衷,是二人都对做点心颇感兴趣。
一来二去、稀里糊涂的,就在京都建起了一座生意还算不错的和果子店。
“我曾经学过一点剑术。”
古牧吾郎举起酒杯,一边抿酒一边面不改色地说。
“对剑术粗通一二。虽然没能在剑术上有啥大成就,但一直以来都对剑术很感兴趣。”
“橘先生,你的剑术才能如此之高,不知目前在剑术一途上,是否有着什么理想或目标?”
“有想过要成为名震一方的大剑豪吗?”
“还是说更进一步,成为在同一个时代里,于天之下再无敌手的‘天下无双’呢?”
“渴望成为像上泉信纲、冢原卜传、木下源一、绪方逸势那样的被封‘圣’的剑士吗?”
“亦或者……挑战一下无数武者都梦寐以求的成就:成为力压前史今生后世,不论是未来的几百年还是几千年,都不会再有人能超越你的‘千年无双’?”
听完古牧吾郎所抛出的这一连串问题,青登不禁暗暗咋舌。
古牧吾郎所问的这个问题有点大……
而且问得一个比一个夸张……大剑豪、天下无双、剑圣、千年无双……
在剑术一途上是否有着什么目标或愿望——这个问题,青登还真没认真地思考过。
此问题倒契合青登前阵子所生起的苦恼:在讨夷组已经覆亡、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已经消失的当下,自己的未来该何去何从?
“……”青登一言不发,作沉思状。本欲举起的酒杯顿了一顿。
古牧吾郎倒也不急。
他神色如常地吃饭喝酒,静静地等待着青登的思考、作答。
半晌过后,青登将手中的酒杯,静静地放回至膝边。
“……古牧先生,说来惭愧。我的答案可能会令伱失望哦。”
青登淡然一笑,随后神色平静地不急不缓道:
“我虽对武道很感兴趣,但我从未想过要成为什么大剑豪、天下无双、剑圣亦或者是什么千年无双。”
“莫说是‘想成为’了,这几个词汇我平日里连想都没有想过。”
“我只想安安静静、按照自己的步伐来持续地磨练武艺。”
“若硬要说什么目标……那就是努力变强吧。”
“强到能保护身边所有重要的人。”
宫川音五郎等宾客越闹越嗨,整个宴厅一片嘈杂。
因为现场的声音很吵闹,所以青登和古牧吾郎的谈话声,只有他们这2个当事人听得清。
古牧吾郎搁下了手里的碗筷,直视着青登的双目,认真地听青登说。
“回首一想,在不知不觉,我已有了相当重要的亲友。”
青登一边说着,一边仰起脑袋、抬高视线,环视四周。
老仆九兵卫、近藤、土方、斋藤、永仓、原田、桐生、木下舞、佐那子、总司……青登的目光逐一划过正分坐在不同位置的他们的脸颊。
“目前这个国家、这个世道,远远称不上太平。”
“各种乱七八糟的动乱接踵而至。”
“虽然这么说可能很自大……但我还是想尽我所能地护下在我剑锋所及之处的所有重要之人。”
说到这,青登停顿了下。
接着,换上了半开玩笑的语气。
“所以我一直很想去学习一下如何使用火枪呢。”
青登一面抬手做出扣动扳机的动作,一面接着道:
“相比起剑锋……枪口所能保护的范围似乎更大一点。”
“哈哈哈。”
古牧吾郎像被青登的话给逗乐了一般,在轻笑了几声之后,将双手交叉着探进羽织的宽大袖子之中。
“也就是说,你选择了‘活人剑’啊……”
“活人剑?”
青登朝古牧吾郎投去疑惑的眼神。
“我的某个颇通剑道的朋友,曾跟我说过:人世之剑,共分两种——”
古牧吾郎淡然一笑,然后竖起2根手指。
“斩断世间一切之物的‘无双之剑’”
“只斩应斩想斩之物的‘活人之剑’”
“很显然,根据你刚才的回答,你意在‘活人’,而非‘无双’。”
古牧吾郎缓缓地放下竖起的指头,随后摆出一副像是想仔细品鉴艺术品的模样,轻声复诵青登适才所说的某句话:
“护下剑锋所及之处的所有重要之人吗……”
“哈哈哈哈,不错的理想!”
说罢,古牧吾郎将探进羽织袖子里的双手伸出——只见其右掌多了一支钢笔与一本小小的册子。
这位大叔还蛮潮流的,身为一个和果子店的老板,竟随身携带着一支在当下的日本仍相当少见的钢笔。
“橘先生。愈是和你聊天,我就愈加发现我们还真是投缘呢。”
古牧吾郎拧开钢笔、翻开册子,在册子上的随便一页“唰唰唰”地书写着什么。
“这是我与内子在京都所开设的那间和果子店的地址。”
古牧搁下钢笔,“嘶拉”一下撕下他刚才在其上书写的那一页,递给青登。
“橘先生,日后若是有缘来京都一游,可随时循着纸上的地址来找我,我时刻欢迎你的到来。”
自己居于江户,而古牧夫妇居于京都,两座城市隔了差不多半个日本……等今日近藤勇与松井常的婚礼结束之后,再与这对夫妇见面就不知要到何时了。
说不定等今天过后,就不会再有跟这对夫妇见面的机会了……青登心想。
只不过,心里虽这么想,但青登还是礼貌地以双手收下了古牧吾郎所递来的纸条并好生收下……
……
热闹的婚宴一直持续至下午4时。
在太阳开始西垂后,便开始有宾客接二连三地兴尽而归。
木下舞、佐那子她们近乎是最晚走的一批人……天空都出现昏黄的霞光了方才起身告辞。
桐生:“周助。今日真是多谢你们的招待了。”
“嚯嚯嚯。”
周助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寻常时候本就眯得看不见眼瞳的一对细眼,这当儿因笑容而眯得更细窄了些许。
“别这么说!该说‘谢谢’的人是我们,今天谢谢你们来参加犬子的婚礼!”
近藤与松井常这对新婚燕尔,以及青登、井上、土方、阿笔等一众人等在周助身后站成一溜儿,于宴厅的大门处送别桐生、绪方夫妇与木下舞。
站在桐生侧后方的木下舞双手交叠于身前,小脑袋微微低垂,眼睛紧盯着自己那没有着袜的小巧足尖。
时不时的,她仰起头来,偷偷地将一种不舍的目光投注到青登的身上。
此刻,她格外希望桐生、绪方他们能跟周助多聊一会儿……可事与愿违,她刚升起这样的想法,便见桐生对周助微微欠身:
“那么——我们就先告辞了。”
说完,“打前锋”的桐生就不带任何迟疑与踌躇地向宴厅之外快步而去。
绪方、阿町夫妇紧跟而上。
明明前几天才因得知陪青登去看烟花的女孩不止有自己而大受打击,结果数日之后就通过一番“自我解忧”,自顾自地“原谅”了青登、与青登冰释前嫌……青登目前在木下舞的心里有着何样的地位,可见一斑。
现下要与青登分别了,犹感不舍
但再感不舍也没用。
木下舞深吸口气,按捺住内心的种种思绪,向周助等人欠了欠身、轻施一礼后,低着头紧随桐生、绪方夫妇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