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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峻堂在船尾眺望一番,感慨完毕,刚回到自己船舱,却见到了一张意想不到的面孔。
“恩师,弟子来接您。”
一身船员装扮的冯天养轻笑着迎了上来。
“好。”
苏峻堂眼眶一红,却也只是说了一个好字。
他不惜辞官相护,弟子不惜以身犯险,师徒之情一切已在不言中。
亲自来接苏峻堂对于冯天养来说的确是一个颇为冒险的举动,但考虑到苏峻堂为自己付出的太多,而自己却没有什么能够回报的,唯有如此作为能够稍安己心。
所幸船只一路风平浪静,即便是有巡逻的船只靠近,看到船只上悬挂了红单船厂的标识旗,便也很快驶离。
一行人在新安船厂上了岸,刚刚自香港胜利归来的黄胜亲自来到码头迎接,在随从护卫下来到了新安县衙旁为苏峻堂安置的新家内。
简单为苏峻堂举办了个接风小宴,苏峻堂有些好奇的问起为何未见到冯云木,冯天养借口他回乡祭祖遮掩过去了。
翌日清晨,冯天养来到苏峻堂家中,询问起了师父打算如何应对与美国人之谈判。
“还是照前次办理,我在广州时已命通译官致函伯驾,让他派一员能全权代表其本人之特使来此与我会谈,伯驾人在福州,即便接信便派员前来,估计也需二十日才会开始谈判,在此之前我正好转一转新安,看看你的得意之作。”
此言一出,冯天养不禁有些羞愧的低下头,而苏峻堂却颇为洒脱的拍了拍弟子的肩膀。
来之前他和冯天养已经通过书信,此次应对美国人谈判结束后,他便正式辞官,加入新安县衙。
将所带的随员安置好,寻找好谈判的地点之后,苏峻堂便带着冯天养安排的一队护卫和几名年轻吏员们在新安县随意转了起来。
或是亲临分地现场,观看完十多个村是如何开展分地的,学的差不多后还亲自上手主持了一个村子的分地工作。
然后又转了十几个村子的蒙学和扫盲班,对着简陋的蒙学和扫盲班深深皱起眉头。
其次还将新建成的几个工厂挨个跑了一遍,甚至亲自动手炒了一锅茶,然后果不其然的炒废了。
苏峻堂在乐此不疲的外面体验起了生活,冯天养却忙的连羡慕的时间都没有。
纺织厂、制茶厂、制糖厂、酿酒厂四个厂子的设备和工人均已就位,可以开工生产,但其生产启动资金和产品销路却成了问题。
纺织厂尚好,随着工人群体的逐步扩大,以及来红单船厂维修战船的水师兵勇,都十分热衷纺织布。
且因其远胜于土布的质量以及和土布相当的价格,其购买市场正在逐步扩大,仅新安县一县的市场便足以让纺织厂连轴转上多半年。
制酒厂也还可以,其低廉的蒸馏酒很快在维修战船的水师兵勇中打开市场,虽然受众偏小,但也足以推动自身良性发展了。
但制茶、制糖这两个厂子生产的产品就明显不是新安县能单独消化的。
于是乎,刚刚从香港归来的黄胜不得不再次返回香港,为这制茶厂寻求订单,毕竟香港是整个东亚茶叶流转的中心,大量炒制好的茶叶在此被装箱运回欧洲。
但制茶厂仅凭香港一条线还不保险,还需要在国内打开销售渠道。
而制糖厂更是主要面向国内生产的。
冯天养抽出七八天时间,以现有的生产加工能力为两个厂子分别设计了几款拳头产品。
制糖厂利用机器制糖的价格优势,主打民间常用的粗糖,砂糖等低端产品,主打一个薄利多销。
而酿酒厂根据冯天养的要求,在有余力的情况下生产了些消毒酒精,配合制衣厂多余产能产出的棉球,充作战略物资储备起来。
无论是制茶厂、制糖厂、还是酿酒厂,由于生产设备的简陋和加工技术的不熟练,并未能如冯天养一开始设想的那样,利用工业化产品的价格优势迅速抢占市场,而是各自先凭借几款拳头产品站稳脚跟后再逐步拓展市场。
冯天养对此并不失望,因为在可以预见的将来,随着这些工厂加工技术熟练与提升,其仍然可以统治一方市场,为新安后续的发展带来源源不断的资金。
工厂的生产方向问题得到解决后,只剩下一个问题需要解决——银子。
要想让这些工厂全数运转起来,起码要两万两银子的启动资金用来购买原材料,以及建设最起码的销售网络。
而县里账上只剩下七千三百两银子,军火贸易赚的钱已经花完了,最近的一笔进项要等到五月初的早稻收割。
远水难解近火,冯天养将目光瞄向了刚刚从自己手中拿走大笔平价赎地银子的地主士绅阶层,打算让他们再出一次血,于是将农玉亮和段安贵喊到县衙,说了说自己的计划。
“县尊的意思是,让我和段兄带头,各自承包其中一个工厂的产品独家销售权,且到期之后有优先续约之权利?”
农玉亮一开始有些不懂,又听冯天养说了一遍后有些明白了,但还是不敢确信,于是开口询问道。
“正是此意,你二人可以联合,也可独自,制茶、制糖每个厂子一年的产品销售权为一万两白银,最多一次可以签订两年。”
制衣厂启动较早,不缺启动资金,单是来红单场维修战船的长江水师兵勇手中便有不少银钱。
而酿酒厂不用来发售销售权的原因亦是同样,低端蒸馏酒不缺销路,那些战场上险死还生的老兵们手中有的是银钱喝酒。
而消毒棉球和消毒酒精属于战略物资,冯天养打算利用这个发一笔横财,暂时还需要保密。
“那鄙人如何发卖,县尊可有要求?”
段安贵也反应过来,抓住关键点继续发问。
“没有任何要求,定价自由,只要不赔本,任由你等发卖,只有一点,凡取货必用现银。”
冯天养干净利落的回应。
段安贵和农玉亮对视一眼,共同起身拱手应下。
农神审案局的事情已经让两人彻底得罪死了所有的士绅阶层,许多人恨他们二人甚至超过了恨冯天养。
事到如今,他们二人是彻底上了冯天养的船,只能跟着一条路走到黑了。
左右无非将年前刚进口袋的赎地钱再拿出来罢了,今日早拿或可无事,明日拿晚了说不定刀就架在脖子上了。
“那便祝二位发财。”
冯天养也是没想到两人同意的如此顺利,心情颇为愉悦,难得给二人说了句玩笑话。
将这边工厂的问题搞定,那边钟表厂也传来了好消息。
在以各种理由进口了相关设备后,钟表厂终于攒出了一条枪械生产线。
这条枪械生产线并非来自英国的米涅枪生产线,而是来自普鲁士的德莱塞步枪生产线。
这款步枪是一款后装针发枪,比米涅步枪更早出现在战场上,但列装普及度却比不上米涅枪,但容闳考虑到英军正在大规模换装米涅枪,不会轻易出售其主力步枪的生产线,因此便东拼西凑,采购了一套德莱塞步枪生产线。
由于关键零件严重需要依赖进口,这条生产线预计在端午之前只能提供每月三百支枪的产能,勉强够基干团训练使用。
这边冯天养将各个工厂生产捋顺的差不多,那边黄胜也再次从香港谈判归来,恰巧苏峻堂体验生活也结束了,于是三人简单的开了个碰头小会,原本是打算商议让师父苏峻堂接手教育和民政两个大块,却没想到苏峻堂语出惊人。
“持正,你眼下的官职体系,即你口中的各个系统过于松散,整个官职体系都需要重新理顺。”
苏峻堂看着自己的徒弟,一字一句的认真说道。
这是这些时日他在下面考察发现的问题,冯天养麾下的各个系统看似朝气蓬勃,但实则相当散乱,其管理制度十分不健全,主要依靠对冯天养无条件的信任和服从去工作。
虽然工作热情高涨,但是一旦出现差错后便手足无措,只能依靠冯天养或者黄胜其中一人抽出时间精力去解决。
这也就是冯天养和黄胜为何会整天忙的像是救火队员一样的原因。
而随着发展的摊子进一步铺开,需要救的火会越来越多,两人也终究会面临救不过来的那一天。
于是一个简单的小会很快变成了长达三天的闭门会议。
按照苏峻堂的建议,冯天养和黄胜两人对各自手下的人员和办事结构进行了大规模的调整。
首先是将所有的杂七杂八机构取消,按照军政两大系统进行了全方位的梳理合并。
军事方面分为正兵(现役)和候补兵(预备役)两条线。
正兵方面成立新安县防卫旅,旅长由冯天养担任,旅下面是混编了新兵的三个团。
考虑到战事很快来临,冯天养决定不再单独组建第三团,而是将原有的两个团老兵和新招募的一个团新兵进行混编,让新兵伴随老兵一起训练。
好处是三个团的建制很快便补充满了,坏处是部队的短期战斗力会下降,需要大量的训练磨合才能恢复。
一团团长席三宝和二团团韩达继续担任,三团团长冯天养选择了出身第一批衙兵的杜小旗担任。
候补兵方面则是在全县成立一个基干团,维持长期训练。在各乡成立一个基干连,平时每月参加三至五天的军事训练,训练日发放部分补助。
一旦遇到战事后,基干团立刻转为为正兵第四团,以各乡基干连合建为新的基干团,各乡重新组织新的基干连以备下次扩兵使用。
候补兵体系由阿方索负责,同时兼任基干团的团长,各乡基干连的连长由其乡长兼任。
政务体制的建立则是掺杂了三人共同意见建立的,苏峻堂虽然觉得政务体制必须要改,但提出的改革步伐却多少有些保守,冯天养和黄胜对此都提出了不同意见,三人用了足足两天才商定最初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