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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夜空之下,大半个婺州城已经亮起了火光。
喧腾之声盛于耳畔。
李绚骑在高头大马上,在一众千牛卫和会稽府兵的护卫下,在长街上缓缓而行。
不时的能听到一阵阵凄厉的喊叫声响起,兵刃交击声随即传来。
「吱呀」一声巨大的开门声,从左侧突然传来。
李绚下意识的转头,就看到坊门处,一辆牛车率先而出。
闪烁的火光下,一具血淋淋的尸体孤零零躺在上面,胸口开了一个拳头大的血洞。
方云秀,天阴教婺州堂堂主方云秀。
一辆囚车紧跟其后,上面装着两具几乎插满了弩箭的尸体。
两月之前,刺杀刺史王方鳞的刺客,断掌和折命。
之后,是五个大车,堆积在一起的尸体。
鲜血不停的滴下,一滴一滴的。
看上去,莫名的有些渗人。
后面还有十几人,不停哀嚎着,被绳索牵着,刀剑赶着的从坊门后拉了出来。
有壮年,有老人,小孩,还有妇女和女童,几十人一起被一条长绳拉了出来。
李绚平静的看着这群人被拉走,一句话也没说。
这个时候,燕涛忍不住的凑了上来:「王爷,不知是否可以网开一面,那些孩童,是无辜的啊。」
「本王也想网开一面,但律法所在,无可奈何。」李绚转过身,拍了拍燕涛的肩膀,认真的说道:「这是本王最后一次和你说,你要明白,他们是那些叛匪的家人,这也意味着,他们全家都是天阴教的虔诚信徒,一旦天阴教起事,他们全家都会化为暴徒,索人性命。」
李绚的目光从那些孩童身上略过,最后重新落在燕涛身上,然后异常冰冷的说道:「一旦上了战场,你若还是这种心态,那就别怪本王斩了你,免得动摇军心。」
「下官不敢。」燕涛顿时浑身一凛,赶紧躬身谢罪。
李绚摆摆手,看向一侧的人队,淡淡的说道:「去吧,把那两名杀手,还有方云秀的兵刃拿过来。」
「喏!」燕涛虽然不知道李绚究竟想做什么,但还是立刻应诺,朝另外一边走去。
「王爷!」一个声音在李绚身后响起。
李绚转身,就看到杜必兴带着检校兵曹参军徐剑站在一旁,拱手站立。
「情形如何了?」李绚的目光越过二人,直接落在了两人身后的坊门里。
杜必兴立刻拱手道:「回禀王爷,如今我等已过长行,德行,顺行和安行四坊,共有二十一名天阴教子弟被认出,其父母兄弟姐妹,堂兄弟,堂叔伯都已已经下狱,家门被封,四邻隔绝,风声也已经放出,只是……」
「只是什么,直说?」李绚微微皱了皱眉头i。
「王爷,不知是否可对其叔伯兄弟,进行甄别,愿意亵渎天阴神女,和天阴教斩断勾连的,减罪一等?」杜必兴目光从上百人的身上略过,然后谨慎的说道:「可否让其为他人做个示范。」
李绚探身看向杜必兴:「杜先生,你现在是检校法曹参军,你来告诉本王,唐律当中,是否容许如此减罪?」
「回禀王爷,唐律之中……没有此等规定,但王爷作为婺州别驾,是有权……」
「你说是,那是本王的职权。」李绚深深的看了杜必兴一眼。
杜必兴立刻醒悟过来,拱手道:「下官逾矩了。」
「你不是逾矩了,你只是有些思量不周罢了。」李绚转过身,指向另外一侧被婺州役兵拉着往前走的百姓,冷冷的说道:「你说的叔伯兄弟要网开一面,那么老人小孩,是否一样要减罪一等,你想没有想
过,若是他们不愿,本王是否立刻就要将他们斩首示众。」
李绚说到最后,已经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了。
他盯着杜必兴,说道:「如今这还仅仅是今夜刺客的相关家属,那么整个婺州有多少天阴教徒,若是一一分辩之下,俱都不愿放弃信仰,本王是否要都将他们杀掉?你考虑过没有,本王究竟要杀多少人才能平息纷争?」
杀人,李绚从来都是绝不手软的,但能不杀人的时候,他都会尽量的选择不杀人。
就如同在东阳之时,李绚选择的多是杀人诛心那一套。
即便是在菜市口,李绚用的也是死囚作为替身。
「如今距离天阴教起事已近,一旦确定叛逆,根本无法留手,此时还用这种手段,一旦甄别出来,其一时死不悔改,难道真的要将这满城至少数千人,全部立刻斩首示众吗?」李绚看着杜必兴,忍不住有些失望的摇摇头。
然而,杜必兴却异常平静的说道:「王爷,若是深信天阴教者,无论王爷怎么做,他们最终都是会想应天阴教起事的,还不如现在就提前动手,起码把他们关起来,等到事后再一一分辨,而且。」
稍作停顿,杜必兴看着李绚,语气凝重的说道:「王爷,如今的婺州,天阴教信徒虽多,但下官相信,非其同行者更多。」
李绚看着还在坚持的杜必兴,轻声说道:「杜先生,你觉得本王除了之前分辨天阴教的手段以外,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办法来辨别人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