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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笑,但,心里在雀跃。
及到主帐,益州军已是被吓得差不多,个个神色间都显露出恭敬与畏惧来。
若是真的要和谈,此时,益州已是大败。
入内,我有将在座的所有人寻视一番,除了高坐堂上的刘备外,还有悠然自适的孔明,不拘礼法的简雍,面色柔和的孙乾以及高大威武的张飞、赵云,皆是熟人。
上前,我率众与刘备等人见礼,“益州使者拜见刘豫州、诸葛先生。”
闻声,众人皆有些停顿,其中,孔明浅淡的笑意又浅淡了一些。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们有认出我来,至少张飞没有。他不甚满意地说道:“前来和谈却不以真面目示人,还装束的这般怪里怪气,一看就是没有诚意。”
我失笑,想,这么久张飞还是没变,依旧这么急急切切的。
不过,到底又有多久呢?
抬手,我抚上帽沿,缓慢的,不动声色地将其褪下,但,其实,手颤抖得厉害。
“阿——”
看清我的容貌,张飞瞠目结舌,险些唤出我的真名。所幸,孔明谨慎,不着痕迹地夺过话语权,笑道:“子染,许久不见。”
当熟悉的笑容出现,当清俊的嗓音响起,我憋忍不住地红了眼眶,鼻子酸得好似快要掉下来一般。
终于,我见到他了。
可,为何不过短短一年,我却觉得恍如隔世?
孔明,孔明,孔明,孔明……
良久,我压抑住哽咽,回应,“许久不见,孔明。”
我该唤他“诸葛先生”或是“老师”的,可,我就是不想,就是不愿,就是想唤他“孔明”,我的孔明。
他滞了一下,手中摇扇的速率由二变作一,但,笑容不改,“在益州,可还好?”
“好。”可,不管多好,始终都比不上留在他身边。
“嗬。”张飞到底不肯噤声,硬是要自孔明那儿夺回言语的权利,冷嘲热讽道:“她能不好?都当上刘循的军师了,还能不好?照我看,再过不久她就要与我等争锋相对了。忘恩负义的叛徒!”
“翼德!”刘备严声。
我却不甚在意,冷淡地瞥了张飞一眼后,坦然地与刘备对视,说道:“豫州仁主,与我主刘璋乃是同族兄弟,本该兄友弟恭,互相扶持才对,可,如今,豫州侵临我地,占我城池,霸我百姓,深违礼法。我主仁义,遣我为使规劝豫州退军,莫要闹得兄弟相残,声名扫地。”
“此言甚怪。”反驳我的,非是别人,恰是我挚爱的男子,羽扇轻摇,言笑晏晏,“所谓汝不仁,吾不义,汝主召吾等入蜀相助,本该心怀感激。然,汝主失德,竟不肯救吾荆州于水深火热之中。此外,益州多郡非是吾主侵占,而是民心所至。如若不信,汝可随意寻访,查探民众之意。”
宛若回到了十多年前,司马庐中,俊逸若仙的少年与其貌不扬的少女相对论辩。
可,如今,少年已过而立,少女已为人母。
“诸葛先生说笑。荆州有难,吾主曾资辎重于汝军,助其一臂之力,却是汝等不安好心,竟是串通张松张子乔觊觎益州。”
“所给非求,吝啬供给,这便是先生口中所谓的‘曾资辎重’?”
“益州未安,粮草犹重,怎能随意资送?况且,出兵之前,吾主已有资助,想来,是汝军贪心,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求供给。”
“兵甲千万,百万粮米够用几日?贪心之说实乃荒诞。其外,益州富足,粮草充备,若非如此,汝主又怎会在吾军初至时办置半日宴饮,难道是剥削百姓的不成?”
“百日宴饮,乃是为汝军洗尘所备,耗尽我军辎重,汝军为何反责怪我军不是?”
“为宴饮耗尽辎重,先生是在质疑刘益州之智慧?其外,我军请求辎重已是时过一年,难道前秋益州有灾?如此恕亮浅薄,竟是未闻此事。”
“无功不受禄,汝等既未安定益州,又如何敢求辎重千万?”
“不过回首援救,非是撤兵不理,先生何必说得好似我军背信弃义一般?倒是吾等本无深厚情谊,吾主仁义,念及族兄族弟之情,无条件相助。可,反过来,汝便以‘无功不受禄’为由拒绝相助我军,还真是有理啊。”
“……。”我语塞,脑袋里事先想好的那些言辞用尽,不得不费时再想,“那汝军夺我谋臣法正孝直,暗通重臣张子乔,又该作何解释?这些,可不是一个念及兄弟之情的英雄该做的。”
“良禽择木而栖,法孝直自愿入我麾下,既非强迫,亦非引诱,何须解释?至于张子乔,早已知晓益州疲敝,其主暗弱,遂主动致书我主,欲与我主里应外合,此事亦无须解释。与其责怪我主,倒不如汝等自省为何会发生此类事情。”
“……。”
似乎,这么多年,我依旧没有办法改变结果。
“好了。”孔明得胜,刘备倒是没有得寸进尺,反而适时阻止,既挽留了益州的颜面,又宣扬了自己的仁义,“天色不早了,几位就暂且在此住下吧,议和之事还是留到明日再议。”
“子龙,你去为几位使者安排住处。”
“诺。”
于是,在赵云的带引之下,我等步出主帐。
其时,张翼到我身边,笑道:“你们文士果真善言,竟是可以争论到如斯地步。不过,诸葛先生似是胜你一筹。也不知,你们往日争吵是否也是如此情状?”
我微笑,回答:“我们从不争吵。”
不是没有矛盾,不是没有怒气,只是,他肯让着我。